何陋之有

戴倍文

先生最后望了一眼朝堂上的统治者，微微行礼“臣谢主隆恩。”随后缓缓退下，听见先生的声音，我紧紧跟了上去，“先生……”先生望了我一眼，只是轻笑：“小书童，走吧。”我呆呆地望了一眼身后的皇宫，突然鼻子上凉凉的，抬眼看去，天空已是乌云密布，倾盆而下的雨水狠狠地打在脸颊上。先生立在宫门口，就这么默默地看着我，孤独的身躯在雨中伫立着，我仿佛看见了先生眼中的落寞，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先生的无助，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冰凉的触感从双膝传来，先生走了过来，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笑容，他将我的手轻轻握住：“不惮，无妨。”我的泪线瞬时绷断：“先生……”
到了住所后，我一脸愤然：“先生，他们太欺负人了。”先生拿着茶杯细细摩挲着：“怎么了？”自先生被贬到安徽和州县当通判后，先生就来到知县“精心”为他所准备的住所。按规定通判应在县衙里住三间三厢的房子，可知县看人下菜碟，见先生失势，就故意刁难，安排他在城南面江而居，先生却不以为然。一日，他笑着唤我：“小书童，来扶我一把。”我走了过去：“先生？”此时先生正在贴对联：“先生，这不还没到春……”话还没说完。先生有力的大字映入眼帘——面对大江观白帆，身在和州思争辩。我愣了一下，不由苦笑，先生望了我一眼，也不由一笑。
后来因为这幅对联，先生的住所又被知县所迁，面积由原来的三间减少到一间半。新居位于河边，附近垂柳依依，环境也还可心，先生仍不计较，见景生情，又在门上写了两句话：“垂柳青青江水边，人在历阳心在京。”
那位知县见先生仍然悠闲自乐，满不在乎，又再次派人把他调到县城中部，只给一间只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的小屋。我站在屋中，房檐上一层一层密布的蜘蛛网，桌角已经被老鼠啃得少了好一块，整个桌子摇摇晃晃。我挪了挪桌子，灰尘就满天飞扬。半年时间，知县强迫先生搬了三次家，面积一次比一次小，最后仅是斗室。于是，我常默默望着先生，先生现在常常站在对门口，手持纸扇，梦呓似的，吟出诗句，似乎有一层蓝色笼罩在先生身边。
春令悄然来临，长到台阶上的苔痕颜色碧绿，草色青葱，映入帘中。我撩开帘子，只见先生拿起友人亲手制作的古琴，轻抚，像以前一样，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啊，今天阳光很好呢。“先生……”我回头，却只徒留一把古琴还在风中轻吟……
几天后，我在先生的桌子上，发现了一卷文书，墨渍还很新，我便细细地读起来，读罢，我痴痴地望向窗外，脑海中不由想起先生豁达的笑容，周身仿佛被一股暖流所包围。最终，一滴眼泪砸在了青石板上。
文书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