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鹅记
放鹅这活计一直伴随着我的童年,成为我童年生活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是我童年趣事中永不磨灭的记忆。
养鹅并不是什么重的活计,需要的是用时间去看管,而对于闲着无事的小孩来说,实在是适合这活计不过了。
放鹅中我最喜欢的与觉得最有趣的节令是冬季和初春这两个时节,因为这两个时节正是小鹅孵育出的繁盛季节。这些刚被孵出的小鹅,浑身毛茸茸的,嘴角皮和脚蹼嫩生生的,使人感觉就是一副新生的可爱。这对喜爱小动物的孩子的我来说,简直乐坏了我。小鹅孵出两三天后,我就将小鹅放进竹笼里,带它们到田野中长满青苔的潮湿的田块,然后将他们放出来。被放出来的小鹅们,叽叽喳喳地在青苔上一边啃啮着青苔,一边呼朋唤友。待吃饱了,或偎依在母鹅的羽翼下安详地睡着,让冬日的阳光暖暖地洒照在身上;或相互追逐嬉戏,;或优哉游哉地行走着……这时,我就趴在田埂上,或注视这些小鹅,想象他们长大的样子;或眺望远处的山川白云,想象着一些悠远的心事,想着想着,太阳就偏西了。
冬季和初春这两个季节,也是老鹰在田野活动频繁的季节,它常常盘旋在天空上猎色着地面上小鹅之类的幼小生灵,瞄准目标后,趁没有人在的时候它就以剑一般的速度直指目标,等人们听到母鹅惊叫起来,小鹅已被它叼走了。所以在小鹅还不能自保的前几个星期,我们这些闲着无事的小孩常常恪守在母鹅的身边,一旦看见空中盘旋着老鹰,就冲着它大声喊叫起来。老鹰的形象自那时起就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中,成了如今我对老鹰所有认识印象的根源。
农历三月,田里开始播种,为了防止鹅跑田里糟蹋庄稼,家家户户开始将鹅圈在家里,真正意义上的放鹅就从这时开始。放学后我们小孩就将鹅赶到河边,然后跑到附近的田埂上摘嫩草来将鹅喂,待鹅吃饱后或悠然地凫水,或在沙滩上睡懒觉时,我们就可以在河边玩起来了。我们常玩的有打水仗,玩过家家,有时为了寻乐,就将各家的鹅吆赶到一处,激公鹅打起架来,看谁家的最能打。只可惜我家的公鹅并不是打架的料,往往一听到对方的高喊声就胆怯地缩跑回来,就算勉强应战,也打不了几个回合就垂头丧气地败回,让我这个小主人在同伴间只有低头沉默的份儿。
每天这样片刻的放守,就像监狱里对犯人的放风一样,对于天性应该在水里嬉游的鹅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而我又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机械重复中常常心生倦怠和反感,加上童年贪玩的天性,所以家里的鹅常常被我整天关在家里,害得它们在炎热的夏日中饥渴得嘶声竭力地乱叫乱跳。即使是将它们放到河边看守,时间也是短暂得可怜,由是我没少受到父母的挨骂。
直到秋收后,这些受折磨了一个多季节的鹅群才能重新返回到广阔的田野中去尽情地舒展生命原有的性情。这时田野中人们没法将之归仓的掉在地上的谷子,都被放去的鹅群一一收捡;鹅不仅在这时获得了生命灵性的舒展,也拥有了秋收的丰盛,这该是鹅最快乐的季节了。而于我,也是放鹅生涯中最轻松的季节。
从初夏到秋冬,放鹅随着我的童年走过了一年又一岁,直到我的兄弟从我的手中接走了这份差事。差事被接走的那天,我心底不知有多少暗自的高兴。
时光流逝,十多年后的今天,当我重新顺着记忆的藤条温习着童年放鹅的那段时光,原来,它曾在我的童年生活中赋予我这样富有的童趣,这比起当今那些一天除了学习和游玩的失去了农活的许多留守儿童们,或许我是一个时代的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