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她的梦
她说,小学一年级时,被母亲大人领着去看文艺表演。演到尾声,意兴阑珊之际,却见一个姐姐,着水袖长裙,悠然坐于台上,面前摆一架七弦古琴。指尖轻抚,流畅的琴音便一直穿过层层听众滑到她耳朵里去。那女子的修长指尖,一眸一笑,便统统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如今,她已经学了七年古筝。跟我说到这儿,重重的一跺脚“简直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
诚然。于她而言,在瞬间种下一粒种子却要用几千个朝夕去呵护,太过困难。更何况这粒种子近乎种在沙漠里。
我看过她弹琴。双手放在弦上,因为近视,身体前倾,几乎将脸贴在谱子上。然后皱着眉头调音,神色紧张的一步步将一个个单独的音符连贯成曲,如临大敌。偶尔因为错误中断,抚一抚眼镜,低头看两眼谱子,重新来过。再轻柔的曲子,她奏出也无任何风流姿态。
为什么非要学下去呢?我问她。我知道这不是个“益友”该问的问题,可作为一个看她跌跌撞撞一路走来的人,这是我最真实的疑问。她晚上蒙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看乐谱,直到额头上沁出汗珠;她因弹错曲子而被老师说成“没有天分”“没有记性”,一个人安静的掉眼泪;她因为考级十指指尖皆生出薄茧……种种的故事,我皆在一旁亲眼目睹,看她哭到眼睛红肿发誓再也不学那破东西,又眼见她将那本厚厚的乐谱放在胸口,说现在放弃太可惜。乐谱正对着的,是她心脏跳动的位置。她说,决定放弃的一刹那,心里空空落落的,这就好像一个航海家,在海上航行一半突然望着碧波万顷下令返航,她放弃的不是一次旅途,而是梦想。
那个姐姐,穿水袖长裙,站在她记忆中,她的坚持让她日益鲜活生动。
最后一次见她,是在某琴行组织的联欢会上,她坐在台上,素手轻扬,一曲《春江花月夜》毫无瑕庇。观众席上,粉雕玉琢的女孩子,看得惊叹。
我微笑,某年某日,或许也将有人把她安置在记忆中,当作梦想缩影,然后硬着头皮去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