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那些雪

赵军

冬至已过，看看天空一派明朗的样子，突发奇想，何不猜想一下唐朝的那些雪？

“谁将平地万堆雪，剪刻作此连天花。”唐朝人可能就开始喜欢剪刻窗花了吧，韩愈看到漫天雪花竟联想到是谁剪刻的呀，漫天的刻纸，漫天的窗花，真是浪漫新奇。那雪不是填平了沟壑，而是平地上堆起万堆，想那雪也真够大的。真的是大雪节气的本色了。这刻纸般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而降，只是不知道韩愈当时的心情是喜还是忧，冬天无花，此时大雪飞起扯天彻地都是花朵，那该是多么惊喜？心中又有着多少英雄豪气？“平地万堆雪”，如果万堆是坟头，连天刻纸是撒下的纸钱，那又是何等的悲壮？

我想唐朝的雪一定比今天的大，唐朝的人比今天的人更懂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元的这首《江雪》大家耳熟能详。在下着大雪的江面上，一叶小舟，一个老渔翁，独自在寒冷的江心垂钓。天地之间是如此纯洁而寂静，一尘不染，万籁无声；渔翁的生活是如此清高，渔翁的性格是如此孤傲。笼罩一切、包罗一切的东西是雪，山上是雪，路上也是雪，而且“千山”、“万径”都是雪，才使得“鸟飞绝”、“人踪灭”。就连船篷上，渔翁的蓑笠上，当然也都是雪。江，本来不会存雪，不会被雪盖住，而且即使雪下到江里，也立刻会变成水。但现在连江里都仿佛下满了雪，连不存雪的地方都充满了雪，这雪下得真是又大又密、又浓又厚了，水天不分、上下苍茫一片。在这样一个寒冷寂静的环境里，那个老渔翁竟然不怕天冷，不怕雪大，忘掉了一切，专心地钓鱼，形体虽然孤独，性格却显得清高孤傲，甚至有点凛然不可侵犯似的。这个被幻化了的、美化了的渔翁形象，实际正是柳宗元本人的思想感情的寄托和写照。

“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已随江令夸琼树，又入卢家妒玉堂。侵夜可能争桂魄，忍寒应欲试梅妆……”李商隐的这首《对雪》中的雪却是调皮可爱，一会儿扑珠帘，一会儿过粉墙，体态适中（比柳絮轻些，比霜重些），晶莹无比，可与月亮争辉，又要装饰上梅花妆。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白居易记述的江南的早冬。

“十月江南天气好，可怜冬景似春华。霜轻未杀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老柘叶黄如嫩树，寒樱枝白是狂花。此时却羡闲人醉，五马无由入酒家。”白居易曾经来过常州的焦溪，拜访过那里的道人。这首可以说写出了江南早冬的秀丽。寒霜轻薄，劲草萋翠，沙尘软绵，暖阳和煦，枝叶泛黄犹如新绽的嫩芽，洁白的樱花迎风怒放。

但愿，今年江南的冬天一如白居易时唐朝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