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春衫
溺妄
冷光透过厚重窗帘间的缝隙,静静地投下一地微凉。钟悄悄地走着,沙哑滴答。昏暗的光映照着时针与分针交融于十二。我轻轻地起身,走到窗前,看万家灯火阑珊。低笑一声,枉然。小花爷,在这种绝望而凄美的黑夜,我有时会偷偷思念你。
解语花,花解语。
你头戴凤冠,踏那一条碎花路。
总觉得应该是一抹游离于泛黄旧相片上的老宅的孤魂。或许应该在一个悲伤过度的黄昏,点一支烛,映出阴森老宅中浅浅的一角。
昏暗的老宅,旧的阳光。
咿呀婉转,像杜鹃啼血,永远一股悲凉。
仿佛世界唯有你一人。
仿佛你是黑白人群中唯一一抹浓彩。
又低笑一声。
轻轻推开久掩不开的门,下楼安静地翻到一支洁白的烛。打火机蹭的出迷人的火焰。烛影微曳,撒下一地斑斑驳驳的光影,我伸手去触,却触到一地旧时光。
儿时的天真无邪,少年时曾经的彷徨无措。
而现在,只剩空。
我已经不记得为什么会迷上你。或许,是你微挑的凤目中透出的凄凉?始终想找一个坚强的理由,不想看到虚伪的不堪一击的坚强掩下的脆弱。比如说,你这么多年的坚守?
只有守。
也只能守。
那年我看《梅兰芳》时彻骨的绝望,当十三燕空守戏台之上,戏台下空无一人,戏台之上水袖华裳,当他的手下无比恭敬地掀开门帘,像往常,一模一样。泪水终于决堤,所有坚强一刹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抱着自己的膝。戏外黄土楼塌,戏里依然珠翠玲琅。
或许这世上,真有所谓的坚守。
小花爷啊,你在戏台之上,轻唱新曲一腔,而戏台之下,人如黑影重叠,却没有人懂你的心,如同真正的空无一人。你会不会有点难过,像现在的我一样?
解雨臣永远不是解语花。
解语花的胭脂脸庞下,解语花的笑下,谁人看到了解雨臣?
你只能孤身一人啊。
而我,也习惯了孤独。毕竟,如若你的世界多了一人,那么,你便不是解语花,不是解九爷,不是背对着世界的解雨臣。因为你的孤身一人,才会让我,让世界,拥有了铺天盖地的忧伤。压到喘不过气。因为我们都孤单。
在高楼围成的桎梏里,谁会看见万家灯火下的这一抹暖光。
你是活在记忆中的人儿,永远不可能忘掉那一抹天真无邪,也好。活在记忆的世界里,总要有他的精神支柱。这样,才能永远不可以倒下。或许你已亡,灵魂徘徊旧日海棠,但是花儿爷,你不可以倒,哪怕只剩一个躯壳,也不可以。
你倒了我怎么办?我们都相信你伪装的坚强。
你也不可以离开记忆,如若遇上了现实生活中的平凡,你也只是人。
不是神。
亦不是鬼。
天依旧是黑色的,群山上的灯火映照出远处微弱的星光的凄凉。
有时我倒希望你是鬼,这样,你才可以远离这个嘈杂的世界。
你才可以一身红衣似血,掩尽一身凄凉。
也,掩尽一生凄凉。
小花爷,有时我希望你不要笑了,真正开心地活下去吧,你还有我们呢。
不对我笑也没关系。
可是到最后,你还是只能温柔地笑。
因为你是戏子。
戏子无情。
是我太自私。
我思考究竟要不要放手,天晴时,我们该跨过过去的水洼了吧。无论多么受伤,都要跌跌撞撞的走下去,小花爷,我们都要坚强。
这条路,你得一个人走了。
没人可以陪你了。
或许真有人可以孤单地活在这个嘈杂的世界里吧。
可惜不是你。
你只能活在记忆里。
我亦然。
你唱罢浮生繁华都苍凉,你入戏经年天真也沧桑
我犹记那春衫。
到最后,只有你,天真无邪。
蜡烛烧到了尽头,眼前的突然黑暗让我微微不适应,我笑笑,拉上被子,一滴泪沁出,还未滑落,就已冰凉。
小花爷啊,然后,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