筒子楼里的女人
郑倩倩
夜凉,树梢隐隐悸动。拐角处的筒子楼被夜的边际慢慢包裹,让人分不出棱角。屋顶的钢筋在苍白的月光下泛着斑斑锈迹,连月光也含着锈味。筒子楼里只有女人这一户亮着微弱的黄光,似乎女人与这光一般无力。暗淡的灯光硬撑到天亮。
女人费劲地撑着腰,挺着快满十月的肚子。女人爱吃辣,她觉得自己怀的是男孩,另一只手来回抚摸着肚皮。那个确确实实的生命在她体内蠢蠢欲动,没人知道未来的不可预知的日子对这母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月光透过窗纱被分割得零零碎碎,一部分恰好打在女人脸上。丰满的鼻翼,薄薄的两片唇,微微颤动。
再过几天就是女人临盆的日子。
床头柜上摆放着女人同另一个人的合照,照片上的两个人沐浴着阳光,幸福的味道像是快要从照片中溢出来。女人扬起与照片中同样的笑容,只是再也扬不上那样的弧度。
女人一手撑着腰,一手拿着照片。顿时思绪一涌而上却梗塞在喉。肚中的孩子踢着女人的肚皮,一阵一阵的。女人的肚子痛的厉害,虚弱的身子经不起折腾。她缓缓地做到了地上,殷红的鲜血顺着双腿内侧不停地流淌出来,疼痛不止。
宝宝,别担心,爸爸会送我们去医院的。女人看着手中紧握的相框,玻璃片上映出女人苍白湿汗的脸颊。
痛感快速入侵了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女人的一举一动变得格外艰辛。月光透过窗,不均匀的洒了一地。窗上那盆花枯黄了叶子,却依旧挺立的绽放。
花色如月光,皎洁。
花容如面色,苍白。
女人拼命向一边的桌子挪动,放下手里的相片拿起桌上的剪刀。屋子里静得只剩下下女人大口大口喘气的声音,是两条渴望活下去的生命的呐喊。女人又从床头柜里拿出打火机,将剪刀刃烧了一遍。女人靠着床,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宝宝,别怕。爸爸等会就回来。深呼吸,吐气。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滚落。“吧嗒”打落在地板上。
孩子落地的啼哭声响亮而清脆,女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并用剪刀剪断了母子相连的脐带。
虚弱的身躯忍受住了这样的疼痛,却终究忍不住泪。滚烫的泪水在年轻的脸庞上放肆,灼烧了年轻的心。近十月的压抑与思念让女人承受着常人不能忍受的苦楚,这个孩子的到世究竟是解放还是心心念念不了的牵挂?
两年前,女人在酒吧驻唱。她爱穿白色衬衫,像盛开的野百合纯洁而又高傲,不忍让人玷污。在酒吧女人认识了照片上的男人,长得很是清秀。男人对女人说,不浓妆穿着简单静静唱歌的女人很吸引人。女人笑笑不说话,酒吧微红的灯光打在男人脸上,轻扬笑容的他像个阳光的大男孩。
少有女人会拒绝这个拥有迷人笑容的男人,女人也不另外。
就这一晚,他们在筒子楼里过了夜。天微亮,女人早早的醒来。是否每个女人都幻想过此时此刻的情景:当阳光恩泽万物时,自己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喜欢的男人。昨晚的温存让女人久久没有走出幸福紧紧地拥抱,女人用拨动琴弦纤细的手指温柔得触摸着男人突出的喉结。男人的睫毛微微颤动,睁开朦胧的睡眼。
他坐起来,将女人搂在怀里,点了烟。烟雾笼罩着男人清秀的脸,烟灰在阳光的照耀下不知何去。
抽完烟,男人赤裸着身子去浴室洗漱。捡起昨晚扔在一边地上的衣服穿上,别过头对女人说:等会我要去上班。在女人听来男人的声音也让他无法自拔。 筒子楼里只剩下女人一人,像筒子楼一般被人遗忘在城市的某一个长满青苔的角落。
后来,他们同居了。
晚上,男人回来的很晚。筒子楼里静得能将水龙头低落水滴的声音放大无数倍,“吧嗒”“吧嗒”。躺在床上的女人听着清晰的钥匙转动锁芯发出金属质感的声音,门随着“吱呀”一声被打来。男人的皮鞋踩着地板,发出女人穿着高跟鞋走路时的声音。
男人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进了浴室。透光的玻璃,哗哗的水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