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奶奶

记忆中的奶奶


文/卢佩祥

“阿麽……阿麽”
小男孩跑遍村里的
每条巷道
哭着寻找着

这是早已镌刻我的脑海里
一个哭着奔走的小男孩

而我就是
其中的主角之一

我的成长
一直
都有您的身影

还在小镇读
小学初中的时候
回去看您时
您总是会给我
一些零花钱

到了东海读高中时
看您的次数少了
回去看您时
您总会问
有没有零花钱用
我已经再也不好意思收了
长大了
随后您还会叮嘱
饭要吃饱
跟同学要和好

不知道为什么
时光总是那么匆忙
大学了
那时候一年回去两次左右
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找时间
回村里看看您
您还是说
饭要吃饱
不要熬夜
要与朋友和好

渐渐地
大学毕业了
当老师了
回去看您时
您坐在门口时
我走过去
蹲下来
您总会拉着我的手
说不能打小孩子
现在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要好好教育他们
但是记住不能打
依旧没忘记叮嘱的是
饭要吃饱
不要熬夜
哈哈
后来多了个问题
你有没有女朋友了
要带过来给奶奶看


转眼
四个月已过去
却历历在目
不禁怀念
一心为人
一心向善
一生朴素的
奶奶



有奶奶的村
我常去
没奶奶的村
也许去得少了

熟悉的隔间
少了熟悉的人

奶奶生前坐过的椅子
夏天的时候
早上或者傍晚
奶奶都会拿出这把椅子
放在门口
坐一坐
乘乘凉
跟邻里聊聊天

师范毕业后
一直在镇上教书
第四学期开始
我接到一项“任务”
每天早上给奶奶送瘦肉汤

上小学之前
我是奶奶带大的

直到我懂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
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也许印象最深
就是家里人说的最多的
哭着满个村
找奶奶

我欣然接受任务
我们村也刚好是我上课
必经之路

从那时候起
我就开始送汤

每天早上八点左右
把汤送到
“阿麽，我汤送来了”
“那么麻烦干嘛，不用送了。”
她老人家总是怕麻烦子孙
“没事。”我说，“我给您打开汤，让它凉一下。我先去上课了。傍晚我再把盛具拿回家洗。”
“好，路上注意安全。”
傍晚下课后，四点半左右
我就顺着道，进了村，到了奶奶那
在巷口就看到，奶奶在那坐着乘凉了
我问她老人家，晚饭吃了没
吃了，澡也洗好了

有时候
我过去的时候
奶奶已经在睡觉了
我开摩托车的时候
怕吵到她老人家
从门口进过的时候
基本是靠起步的动力
滑过去的
不敢加油门
怕声音太大

有一天傍晚
我下课过去的时候
看到满屋子湿湿的
我问，怎么了
奶奶说，没事。洗澡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
心一阵，奶奶那时99岁了
生活基本自理
她还有半桶水没倒掉
我说，我去倒
她老人家不肯
我只能跟着她提着同一个桶
倒掉剩余的水
坐了一会
我回家去了
“阿麽，我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好，路上小心。”
“好……”
跟着忐忑的心，先回家去了

直到一次
奶奶再也站不起来

与往常一样
我送汤过去
发现奶奶还躺在床上
我问:“阿麽，你怎么了？”
奶奶不肯说，我去问了嫂子
原来又摔了，现在感觉头晕
我赶到学校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说了一下情况
我以为只是暂时，我以为就是头晕

从那以后，奶奶一直躺在床上
起身开始晕到天旋地转

后来奶奶只能进食
熬得迷糊的稀饭
如果有颗粒难以咽下
亲人们都为奶奶忙碌起来了
开始照顾她老人家

当开始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
奶奶总是说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自己也开始苦恼
前前后后
奶奶大概躺了不到四个月
2018年5月24晚10点多
撒手人寰……
整整100高寿


有一天爸妈出门了
家里就我和哥嫂在家
那时寒假
傍晚我说，我过去看看奶奶
开着电动车就过去了

奶奶依旧躺着
“阿麽，我是阿宇。您吃了没？”
她老人家说什么听不清楚
“阿宇？好好好，没事阿麽不饿。”
我翻开旁边的饭盒
顿时一把火
这粥都没有熬烂
老人家怎么吃
而且都那么冷了
旁边有电磁炉，我试了一下
想把那些粥熬烂一点，
可是就是白粥，怎么吃？
心中的火变成了辛酸
奶奶吃习惯我妈煮的粥
那时候刚好她出门
"阿麽，我回家给您弄一下粥。"
我已经不清楚奶奶是否听到了

路上
泪珠凝聚在
眼眶中
我不敢那么快回家去
怕哥嫂看到
问我怎么了
我把车头一掉
到了海边
缓一下心情
随即
快马加鞭回家去

到家后
跟哥嫂说
我先弄粥给奶奶
搜拿高压锅
舀出米饭
三下五除二
搞定了
也符合要求了
开着车
连忙送过去
给奶奶喝
到村里时
奶奶一人躺在床上
其他人还没过来
我自己扶不了奶奶
只能用吸管
让奶奶喝下粥
填一下肚子


回想起来，
那段时间蛮多事
可以记录下来。
比如
她老人家
一百岁寿辰时
我们全家人
过去看她
给她老人家穿上
新买的衣服
再跟在外地的堂哥
视频的时候
她很高兴
笑得很开心
比如
我陪在她老人家身边
等她输完液的时候
与奶奶聊天的时候

之后奶奶需要协助进食以后
早上的时候就不是我去了
而我傍晚的时候
就会过去看看

5月24日那天傍晚
我没有进村里看看奶奶
吃完饭的时候
妈说吃完饭
我们赶紧过去村里
你奶奶可能不对劲

我慌了
我也知道会有
这天的时候

关于死亡的话题
这两三年才有体会
我的外公
我的大伯
我的三伯
你一天天长大
长辈一天天老去
而后终有一天
与逝长辞

6点多
推掉工作
随即载我妈
过去村里

我见到奶奶的时候
已经说不了话
但是还有呼吸
只是呼吸变得急促

我的心也跟着急促跳动
泪珠再次在眼眶中滚动着
不敢流出来
……
听我妈说奶奶傍晚时
还在跟她们聊天
我责备自己
那天傍晚
为什么
不到奶奶跟前
多跟她老人家聊两句
五味杂陈而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真不好
在外地工作的
听到消息后
纷纷赶回来看奶奶
最后一面

到了10点多的时候
奶奶停止了呼吸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
世上再也没有一个
可以叫奶奶的老人了

跨越百年的老人
与我们永远告别了
四世同堂

我的眼泪
仍旧没有流出眼眶

再回去的路上
一个人缓缓地
开着摩托车
吹着风
洗了澡
也不知道
辗转多久后
睡着了
第二天
一边继续上课
一边也帮忙做事

追悼会时
需要准备一篇追悼词
家里人撰完稿
我也帮忙一起看了看
一起参考了参考
时不时想起
生前朴素而又平凡的奶奶
眼眶总会不自觉凝聚泪珠

悼词中提到了
奶奶语录
"做田好田边，企厝好厝边"
"有心敬佛不怕假和尚"
也许当地人
才更能理解
这两句的含义吧

奶奶
您的孙子
想您了

唯一留下的遗憾
没有与您拍一张合照

您的孙子
时刻记得您的教导
时刻记得您的叮嘱
时刻记得您的善意

您永远活在我们心头

（行文至此，几次差点流出眼泪，泪珠在眼眶打转……仅以此篇，思念远方的人——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