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夜幕下,我赶着老牛不冬踽踽独行。路上偶尔也碰到一位同学,背上背着和自己一样未放下的书包,其实也算不上是书包。我翕动着嘴唇,低声打着招呼,对方也面带笑容地回应一声。拥有同一个端点的两条射线向方向相反的两个远方,没有交集。我回头张望着,同学的背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孤零零的有些萧索,与她身前闲逸吃草的老牛显得格格不入。
天气糟透了,我低头搓手继续前行。
是她给我开的门,让我有些意想不到。她是我的继母苏婧,三十多岁的样子却像极了刻薄尖酸的老妪。我和她并不亲热。
“这么晚才回来,牵个牛要用这么长时间吗?”她尖着嗓子问。“我就要告诉你爸爸,你这野丫头又跟别的男孩子疯去了吧!”我不理她,起身去厨房,饭菜冷得不像话。
大堂里的钟响了八下,爸爸还是没有回来。我坐在桌前,斑驳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白炽灯,光线浑浊。我捏着一张纸条,反复摩挲,直到字条被“蹂躏”成皱巴巴的样子。上面写着老师推荐的参考书清单。
苏婧端着一盆水,坐在板凳上洗脚。哗啦啦地弄出很大的声响。这是她的风格,她似乎看不顺眼我认真学习。每次交电费的时候都不会忘了怨恨地看我一眼:“你晚上不点灯会死吗?”我犹豫了,这次该不该问问她呢?
“妈。”我唤她,语调干瘪而无生气。她“哼”了一声表示她正在听,抬起脸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我们对视了一两秒钟。胸腔中都隐匿着一只蠢蠢欲动的老虎。谁也不让着谁。我低下头继续演算着习题。
看吧,我对她终究是开不了口的,声音的传播需要介质,我和她之间的那一段距离应该属于真空地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