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
最后的名
如果一个人用一生的时间去远游,他能走出多远的距离?如果一个人用一生时间去遍尝天下珍馐,他又能品咂出几种滋味?你可以说很多很多,但其实也少得可怜。曾听闻一个数学家的故事,这位从某一天起忽然不知中了什么魔,放下一切事情开始疯狂地按顺序写自然数,在纸上写,在墙上写,在桌布上写,在路边长椅上写,吃饭时写,走路时写,如厕时写,就连睡着了手指还不自觉地写写画画,数字越写越大越写越长,数学家也一天天老去。但我们摁摁计算器就能知道,就算他从出生到死不吃不睡一刻不停地写,他最后达到的数字长度也很难超过一张小板凳的宽度,所以这不像是一个故事而更像是一则寓言,一则像夸父追日般以有限去追赶无限的寓言。
好,那么现在,假设我们拥有了无限的目光,在无尽的宇宙中俯视着这颗蓝色的星球,那么在映入眼帘的无限景象中我们该在何处凝聚注意呢?那么不妨再次假设,我们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城,城中小楼,楼内一个房间。
这是个普通的房间,像是被人住了好些年的样子,墙壁泛出的星星点点的灰黄已经开始连成一片,家具也都露出了些旧色,却并不显得庸俗老气,反而微微漾着点时光的醇香。空气中仿佛飘着一层薄薄的灰霾,却也并不能看得太真切,此刻已是日落时分,略厚的窗帘遮掩下,落照也断了最后的念想。然而,在一片暗淡茫茫中,却好似孕育着什么,是希望或是绝望,是黑夜,或是新的太阳。
咔嗒一声轻响,一只手推开了门,浑厚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却已先一步刺穿了封闭沉闷的空气。
“我回来了。”
S先生懒懒地靠在沙发上,尽管沙发靠背的高度刚刚好合适,但颈后的肌肉不知为何仍感到一阵阵小针扎刺般的酸痛。许是今天工作得有些疲累了吧,他想。
他拿起放在身旁的遥控器把玩了几下,眉头一凝又放了回去,电视有什么好看的,他在心里嘟囔了几句。忽然他觉得有些饿了,可不是该饿了——已是晚饭时候了,恍然大悟般的,他抬头朝厨房喊道:“诶,今天的晚饭好了没?”
然而厨房里空无一人,他疑惑地甩了甩头再看,身着黑色连衣裙的倩影慢慢浮现——好似从他眼底浮现,就是嘛,我刚才一定是眼花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唉,今天晚上会吃些什么菜呢?他想去厨房看看,身子却软软的没有力气。最好有番茄蛋汤,他想,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
朦朦胧胧中,真的有一碗番茄蛋汤来了,隔着一块抹布,被一双雪白的纤手捧着,一晃一晃似要溢出,却总是在边沿调皮地盘旋,细碎的油星浮在汤面上,微微泛着点红色。呵,红的番茄,黄的蛋,青翠的葱花,蒸腾的热气……
S先生回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农家垄上,大人们的忙碌时节却是孩子们的闲暇时光,无论是天高云淡还是风雨绵绵都舒适惬意,然而至今仍为他所记忆的快乐之一,便是趁大人不在身旁时,偷偷下地摘两个又红又大的番茄,和邻家小妹一人一个吃得不亦乐乎。土地上生长的天然造物别有一股清新迷人的香甜味道,让他们三口两口吃完只余满脸满手粘乎乎的汁液仍咂吧着嘴不停回味,就连风似乎也被这美味吸引,一遍遍在他们身边流连……
“啊!”手背上的微微一痛让S先生从回忆中回到现实,原来他用汤匙舀了一勺汤拿着发呆,不小心把热汤洒出了点在手上,“阿月,没事,不打紧的。”为自己刚才下意识的惊叫解释一句,他将匙中的汤浇在饭上,再慢慢地将手上的残汤舔尽,正欲埋头扒饭。忽然看见桌对面的女人,一身黑色的女人,沉默而模糊的脸。
“阿月,你怎么不吃?”
“阿月,你怎么不说话?”为什么看不到她的眼睛?
“阿月?……”
很晚的晚上,夜不知有多深了,S先生躺在床上却仍无法入眠。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眠于他不再是放松与享受,而只是一团冰冷粘湿的累赘缠在脚踝不上不下?犹记得那些年,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