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陈唯莹
记得曾经填过一个问卷，有一题是：你最想见谁。我想了很久，填了，外婆。
外婆离开好久了，久到我都忘了具体多少年。人的记忆真是抵不过时间的蚕食。我曾经想过写歌给外婆，终究是不能成歌词，就写了两句“一生的索取是付出，付出了自己的一生。”
我不常想到外婆，可是一想到，我就好像被什么击中一样，心就揪起来了。有几次外婆入梦，那感觉是那么真切，可是醒来发现，呵，只是梦啊，外婆早就不在了。这一想，眼泪就止不住了。
我从小由外婆带大，所以和外婆很亲近。虽然外婆因为观念的原因，最爱家里唯一的孙子，也就是我的大表哥，但是外婆还是很爱我，因为我妈妈是大女儿，我从小又懂事听话，很少让她操心。
外婆很喜欢在阳台，望着窗外的大树抽烟，云雾缭绕中她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有一次，我陪外婆在阳台坐着，突发奇想，问外婆她和外公是怎么认识的。外婆笑了，虽然这让她满脸皱褶，但是她的脸却在发光。她说外公是当兵的，而她是文艺队的，有一次她们文艺队扭秧歌庆祝军队凯旋，他们在人群中相遇。一个风华正茂的军人，一个热情率真的舞蹈队员，他们就这样认识了，多偶像剧啊。外婆教过我扭秧歌，我还记得那个调子。
外婆掌管着一家的伙食费，但她花钱很不在意。她一拿到家人给的生活费，那天的菜色就特别丰富。而且她还会去染发，弄一个新发型，真的年轻好多呢。我还能想象出她刚做好发型时头发的味道。外婆很开心，总是摆弄着头发问我好不好看？我开心地点点头，无论做成什么样我都说好看，好看!但是外婆因为乱花钱，被家里人说了好多次。但其实，她花在自己身上的很少，只是想着让家人尝到更可口的饭菜。
有一天，我仍是陪外婆在阳台坐着，外婆抽着烟，突然跟我说，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外婆当时虽然眼睛是笑着的，但是她嘴角抽动着，我知道她想哭。那时我还在上小学，我心里咯噔一下，推着外婆的手说，你不要想那么多啊，哪有这么快啊！外婆不理我，又问，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哭。我更害怕了，赶紧说，不要啊，我将来还要养你呢，给你买好吃的，给你钱去做头发，让你漂漂亮亮，快快乐乐的···外婆就笑了，含着泪笑了，她说莹莹最乖了，以后等着你养外婆了。
可是呢？你不等我长大，你就走了。走的那天，小小的我第一次知道哭到心痛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陪伴我童年的你，陪伴不了我的以后了。而你的离开，也把我的童年带走了。
有时候真的感到好害怕，我觉得你好遥远好遥远，想象你的脸，本来那么亲近的人却变得熟悉又陌生。我一般不叫你外婆，都是跟大表哥叫你“阿妈”。“阿妈”好久没叫了，也不能再叫了。回到没有外婆的外婆家，还有家人的温暖，但总是少了什么。我真的好想再见到你，在路上看到和你长相差不多的老奶奶我都会吓一跳，会突然间觉得你没有离开，然而你终究是离开了。你的离开，让我改变了很多，知道了那种想见不能见的无力感，这让我要学会对身边的亲人更加耐心，给予他们更多陪伴与关心。
离开了，你再也不要为外婆家的事情忙里忙外了，你再不要受病痛的苦了。可是，我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过得很好，你放心，我相信，你也过得很好吧？在我看不见的那一边，你要好好扭秧歌，弄新发型，开开心心的，我也会让你看见我幸福。
很早明白那种失去了再也见不到的无力感。但是我相信，只要自己活得健康快乐，那些曾经陪伴你的人一定会看得到，他们也会为你感到快乐。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