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寨的信仰(一)

巴寨的信仰
OzamMariah　　
一九四六年，我只身前往西北高原，为《国家地理》绘制地图。
由于我的目的地于在当时还相当陌生，难以查找相关地方史志，更无从采集同行前人经验，所以项目从策划到执行，都困难重重。最初杂志社出于对我的安全考虑，险些选择放弃。但由于我的执意坚持，这个项目最终得以艰难地启动。
经过初步勘测，西北高原并不如学者们想象的只有成群地雪山，群山之中应有一片山中高地。如果能证实这是一片非冻土区并制出这块区域的地图，将是针对国土资源的一大发现。
该年春季，冰雪初融，我正式踏上高原。在雪山群的西侧主峰上，我找到一块方位极佳的勘景崖地，并遇到了一个穿着破旧道服的老人，他口齿有些不清，但我勉强听懂他住在这座雪山上，他请求我不要在山上停留，我向他说明来意，他便请我听他说完，他说，很希望我能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便在他居住的山洞里听他说了所有的故事。


西北高原是一片群山起伏跌宕的土地，一如丰实的母腹，在最与世无争的角落孕育着万般生灵。群山上厚实的积雪让她看起来面容肃穆，刺骨的寒风掩饰了她温暖的胸脯。冷酷无情的环境将外人挡在了高原之外，这让她的母爱只属于高原上的生命。
山脉如裙摆般自然曲折，环成一个天然的圈。在高原的东方与西方，各有一座主峰，她们有着寸草不生的山脊和大片与白云相融的雪顶，相比生长着格桑花与羚羊的其他雪山，她们是寒冷中的极点，是整座高原的守护神。
白象似的群山众星拱月般托起了一片神话般的高地。这里不仅毫无高山高原咄咄逼人的气候，还有丰饶的水土、沿河遍布的白墙黑瓦房与大片生长、满山飘香的青稞。这里的人们双手如土地般厚实，眼睛如露水般明亮。男人们耕耘着同一片土地，女人们同织一匹布，小孩子一起捕一只蝴蝶。由于高地被雪山紧紧包裹，雪山上地势险阻，气候恶劣，外人无法进入，高地上的人也无法离开，这里便成为了与世隔绝的净地。这片高原上唯一存在着生机的土地，坐享了整座山系的温暖阳光与充沛水源。这里的人们就像是从天而降地生在高地上，世代栖居在桃源中。
这片高地，就是我出生、生长、长成，最后又被驱逐的土地。这里的人叫她巴寨。而那两座冰冷的雪峰，是巴寨的女神峰。东边的我们叫她那央，西边的我们叫她卓玛。
高地的正中生长着一棵古树，老得无法推算年龄。也许它从高原还未出世、甚至群山都未曾隆起时就已经长成了树木，沧海桑田，西北高原就绕着这棵古树经历着命运的迁移轮转，时光围绕着它兜转，万物在轮回中呈现出生命的端倪。最终，以这棵古树为中心，西北的土地向着四周散射巨大的能量，经历了无尽的岁月，终于发育成一片广袤丰腴的高原。风云继续围绕着古树变幻，直到有一天，物种演变中的一个巧合造就了人类，他们围绕着古树繁衍生息，营造生活，并将它奉为神树。高原从此生出了活力。
　　
　　我无父无母，但师父告诉我，我并不是孤儿，而是被选中，将成为与师父一样的人。
儿时，我与师父住在神树旁的旧庙里。庙里只有两间房，师父住大的一间，我住小的。后来我长大了，我的师父去世了，不久我也有了徒弟。我便搬到了大的一间，我的徒弟住小的。
我记事起便每日跟随师父，清早来到神树下，念诵经文。师父闭着双眼敲着木鱼，口中难懂的经文如流水源源不断。午间便有陆续来到的妇女和老妪，忙完了清早的农事来到神树下打坐，有的手里拿着长串的木珠，一颗一颗地按，大多则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嘴唇轻轻动着。女人们围绕着神树坐成一个又一个圈，木珠按了一轮又一轮，树影渐渐偏斜，这时女人们便回家备膳。傍晚时分，男人们扛锄走回自己的房子。巴寨的男人有高山高原般骄傲的血液，但是在神树面前，他们从不趾高气昂，只是以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