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一)

玖月
七月流火　　
九月，夏日的燥热还未来得及退却，早晚却已真真切切感受到秋意渐至。四水胡同里，风呼呼撩拨着明月家用报纸补好的玻璃窗，就像是卡带的破录音机，飒飒作响。
无休止的雨打屋檐的滴嗒声伴着摩挲过纸张的沙沙声，使明月头皮发麻，像是无数个紧锢咒禁锢了她的思路……斑驳的墙上，分针与时针在短暂的相逢后，又各有所指，无休止地运转。
“明月！”随着一声呼喊，对面那幢老式楼房开了一个窗口，“吱呀”一声，像是年近古稀的老太太病痛的呻吟，或许是玖天开窗时太过用力，破旧的窗户仿佛回光返照般用力摇晃了几下，“干嘛这么拼啊！”玖天慵懒地倚在油漆脱落的窗框上，懒洋洋地说。明月绕过书柜，信步走到窗边，“明天要化学测验，你不会忘了吧？”玖天用手托抵下巴，作沉思状，良久，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却毫无后续反映，明月无奈地摇了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幽幽地说：“你没救了！”
“你等会过来吗？陪我看会书。”“不了，不了。”玖天连连摆手，鄙夷的神情仿佛是在大街上看到肇事逃逸一般，“我等会还要出去呢。”明月转身，望了望墙上的老式挂钟，“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呢？”玖天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潇洒地转身，转眼离开了明月的视线。
回到桌前，明月已无心复习，脑海里开始浮现玖天的讯息，玖天是个如假包换的女汉子。在幼年明月的世界里，玖天一直充当明月的保护神，自从玖天的母亲不声不响地出走，玖天开始像个野孩子在外游荡，上了初中后，她开始剪平板头，穿松垮垮的衣裤，一天一个新造型时不时把明月吓一跳。“这不妨碍玖天成为我心目中的保护神，永远的。”
第二天傍晚，明月收拾好书包，轻松地追上了校门口有意无意等待她的玖天。“你真的够慢的。”玖天说罢，一脸嫌弃地拽着明月的手，百米冲刺般跑向车站。刚要到车站时，玖天被一双手重重地推搡了一下，她止住脚步，禁不住破口大骂。管娆伸出腊肠般的手指，指着玖天的鼻尖：“小子，不关你的事，给我滚一边儿去。”说罢，管娆身后虎背熊腰的跟班架着玖天，把她推到了一边。管娆斜眼瞥了一眼明月，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笑，妖里妖气地说：“听说你今天化学考试又拿了第一。”嫉妒使管娆的脸变得扭曲，明月吓得脸色煞白，巨大的恐惧牢牢地抓住了她，抵在她的胸膛。“凭什么你每次都能拿第一，那群没品味的男生还说你有气质，看看你都瘦得跟乌鸡似的。”说着管娆抬脚踢向明月。恐惧中的明月没有听清管娆的话语，只觉得一阵火辣辣地疼，眼泪夺眶而出。
边上的玖天一蹲身挣脱了绑架，伸手便拾起身边的半块板砖，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管娆的后脑勺重重地砸去。泪眼朦胧的明月还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管娆一声锐利的尖叫像一把匕首刺破了明月的鼓膜，她定定地望着鲜血直流摇摇欲倒的管娆，以及两眼通红的玖天。夕阳的余晖下，玖天的身影仿佛黑暗中一头怪兽的轮廓，明月的脸随即转为余烬的灰白。
“玖天，我一直记得，那个午后的你就像拿着长矛，骑着白马的骑士，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始终相信你做的这一切的初衷，都是为了保护你爱的人。”
事后，玖天被送进了拘留所。明月第一次去探望玖天，玖天就坐在明月对面，窗里窗外，明月却仿佛觉得她们相隔亿万光年。明月尴尬地揉了揉眼角，试图换以清澈透亮的眼神看她，玖天静静地坐在对面，宽大的制服就像一个硕大的灯罩，更显她狼狈不堪。玖天的眼眸深如潭水，太清澈的眼底没有流动的鱼，静如死水。
“玖天，你，是不是怪我。”如鲠在喉，她还是问了。
那头的玖天迟迟没有回答，低首含颔，低垂的睫毛长而密集，阻挡了惨白的光线。“没有”淡淡的语气生硬死板，了无生气，带着苍茫的雾气，像是清晨笼罩了寒雾的湖。
之后，明月曾多次到劳教所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