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医治我的脓疮,爸爸不得已再次让我辍学。
我虽然一点也不坏,但不知何故“头上长疮,脚底流脓。”能吃的药都吃了,能打的针也打了,但是我的病情丝毫没有好转,村里的赤脚医生也束手无策了,他们说只能听天由命。
乔海村的烈日骄阳也晒不干我头上的脓疮,我的精神每况愈下,这是一个令人心焦的夏季,无奈之余,爸爸决定把我带上山,听说山里有一位哈萨克土医生,能医治我的病,而且还不用花钱。
爸爸不知从哪借了一匹马,驮着奄奄一息的我进山了,阿勒泰草原透彻的空气造成一个视觉欺骗。自打马出发时,大山就在眼前,但马跑了半天,那山却像是活的。我们前进,它后退;我们后退,它却晃着神儿前进,感觉总也不让我靠近似的。
一路上,爸爸的言语特别少,他已经把我从马背后面移到了他的胸前,夏天的热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为了保护我的头皮,爸爸给我买了一顶帽子,马跑起来的时候,他就用手把我的帽沿往下拉。
“爸爸,什么时候才能到?我的屁股都被马颠疼了?”这是我一路上说得第一句话。
“就快到了,老三喝点水好吗?”
我摇了摇头。
离山越近,离阳光就越远。天不知何时跌进了无光的世界。山路渐次模糊,我觉得有一丝丝凉意从四面八方向我袭来,踏踏的马蹄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爸爸勒了一下马缰绳,马停了下来,爸爸从马侧面的背包里取了一件厚衣服给我穿上。
太阳终于隐没在丛林中,我拼命睁着无神的大眼,想把最后一丝光亮带到我眼前的黑暗里。
马奋蹄向前,爬上丛林间一处较为凸显的山岗,本来视觉开始混沌的我,疲惫的眼部神经突然敏感地拉动了一下,视觉在黑暗中陡然搜索到一种感应,一种与人的气息相通的感应。
我望着前方阴光混沌的树林间,若隐若现的灯光,若隐若现的毡房,我的心一下子就明朗了许多。
“爸爸,我们是不是到了?”我放声说。
“前面的毡房就是。”爸爸的声音很有穿透力。
再不到我们(包括马)都没有力气抗挣这夜的黑。
进入真正的原始森林,身体内立马渗透阴寒,所有可以与身体亲密的接触的尽是参天大树。左一棵、右一棵,一棵纠葛着一棵,相互拼挤,斗争。一种恐惧压迫了我,我有点怯畏和迷茫了。
爸爸紧紧地揽着我,我们又在密集的树林间穿行了近十分钟,才在一座毡房前停下。
奶茶、馕饼,在进入毡房之后,有意识没意识的全一股脑进入了我干瘪的肚子,爸爸和几位叔叔嘀嘀咕咕地说什么,我牙根就没听,我被抱进毡房后仿佛失去了听觉,我只是觉得肚子填满后,我身体的下方是细绒绒的苔藓,厚实而软活,它们完全诱发了我松驰的神经,我就这样一头倒了下去,倒在了这个深幽无尽的森林,我已经完全迷失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