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兄弟姐妹中排行老三,因此全村人都叫我老三。
我生活在乔尔海村,和所有乔尔海村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我出生在冬天。我的父母都是本分的农民,母亲生我的时候下着大雪。
我从小住的房子都是用土打墙和土块垒起来的,屋头和牛圈相连的地方,栽几根粗柱子撑着,用檩条、椽子搭起来,再铺上苇帘,空档的地方就变成了凉棚。夏天打完草,家家户户的棚子上都堆成了小山似的草垛,于是我就有了自己的天堂。
我喜欢睡在草垛上,夜晚蜷缩在被窝里,露出两只忽闪忽闪的小眼睛,敞亮的看星星。从这里看到的星星多的数不胜数,它们都异常明亮,那时候我就知道那个最亮的能滑翔的就是人造卫星。
我小时候是伴着星星长大的,如果午夜梦醒时我望见的是漆黑的屋顶,我的眼睛就会疼。
母亲在全乔海村的女人中是最能干的,她虽然个子不高,但是什么时候走路都跟小跑似的,见人很爽朗,也很温存。
她最值得称颂的便是有着一些了不起的土手艺,比如:接骨、接生。乔海村至少百分之八九十的孩子是从母亲的手里降生的;无论大人小孩凡是胳膊腿脱臼,都来找她,她总是揉吧揉吧就治好了。
我小时候穿得裤子是母亲当土医生挣来的,这家生孩子送块布,那家接骨成功送块布,不管质量好坏、不管颜色是否艳丽,母亲都留给了我。
那年,母亲带着哥哥和妹妹回了老家,姐姐在外上学,家里留下我和弟弟由爸爸照看。
在那个青黄不接的岁月,孩子多了负担就重,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全靠父亲挣的那点工分维持。
爸爸上地挣工分,我就辍学在家带弟弟,农忙时节还帮爸爸蒸馍馍。
背着三岁的弟弟站在板凳上揉面成了我习已为常的事。
揉面的盆子看起来可以当弟弟的摇篮,我一会儿踮起脚尖,一会把整个身子倾进面盆,小手握掌,不停地捣着面,一盆面发下来,我也就变成了小面人。
背篓里的弟弟,总是不到一根烟的功夫就被能我晃睡着。
别看我是男孩,但是我一点也不顽劣,我长得眉清目秀,别人都说我笑起来特别好看,我的牙齿细密地排列着,我言语不多,眼神扑朔迷离,充满着忧郁的神情。
乔尔海村四面环山,是一个安静落后的村子。
父母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乔海村从北至南不到二千米,一户一户挨挨挤挤,全村加起来不到三十户。
娃儿们能考个学,从山沟沟里走出去,成了父辈们的梦想。
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对我是否产生过这样的梦想?我只知道我从学校回来带弟弟啦,姐姐如愿以偿考上了学,她成了我们家的骄傲。
乔尔海村夏天的阳光总是火热的,它穿射在村子的角角落落,也燃烧着我的心,我蹙着眉,眯着眼,在灼热的气息里挣扎着,无所谓开心也无所谓难过,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逝。
多年以后,留在我记忆深处的竟是还那个差点让我永远走失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