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 像
黑暗中,感觉自己身体快消失了。
迎面吹来徐徐清风,还有空气中淡淡离别的味道。当我们听见英语考试铃声响起,当我们走出中考的试场。那一刻似在说,又一年的毕业季来到,又有一段青春岁月即将画上句号。
忘不了多少个夜晚孤灯一盏,咖啡一杯的奋斗生活,不会忘记考试前全班同学集体突击复习的快感;不会忘记为那该死的体育考试拼命的峥嵘岁月;不会忘记每时每刻大家脸上洋溢的笑容,这些不朽的记忆都已经融进我的血液,成为我青春的一部分,青春就是这样,我们带着满满的记忆,带着些许遗憾,轻轻地走开。
其实,不是怕。
不是怕上不了梦想的高中,而是怕失去这些可爱的兄弟们;不是怕高中学习艰难困苦,而是怕失去那些无尽的思念;不是怕自己没有未来,而是怕见到父母眼角流露出的失望的神情;不是怕自己会中考出偏差,而是怕凭这五张卷子来否定我三年的努力,
留下的遗憾点点斑斑的好光晕影影绰绰。
在失望中失去了存在感,微微扬起头,勉强从路灯照射下的延长到不像话的黑影见到我自己。
默然了,这最后的存在感。
忽然身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接着便听见女生书包上挂着小饰品丁冬碰撞的声音,伴随着似有似无的轻笑声和高帮帆布鞋摩擦着地的哗哗声,一个女学生的形象已经在眼前显现,无意回头。
哦,A君。
小学的同学各自散了,有的去了一中,有的去了实验,兴城的风沙,见惯了分离,尝惯了苦涩。
A君也一样。
白夹蓝的校服略显宽大,带着几分滑稽,头发似打理过,整齐统一的刘海被蓝色小熊发卡卡主,手上捧着的是蜜果的奶茶,散发着冰凉的挑逗。
“啊,嗨!好久不见。”她用手理了一下头发,手上的小饰品丁冬一响,在路灯的照耀下,略显庸俗地飘向远方,“哈,毕业快乐了。”
见其嬉皮笑脸地奉上毕业快乐,不争气的泪水真地滑落了,化作记忆中涩涩的味道,想不到真的会哭,怕早已忘记了眼泪的涩。
一起走在路灯下,兴城的夜晚,特别是夏日台风即将过境的夜晚,风肆无忌惮地胡乱刮过,吹在脸上,令人生生疼痛。
“还记得B君吗?他毕业考人品爆发,县里十几名诶!现在见人都扬着头走路,搭理人也只是爱理不理,他说他妈说了:“低于200名的人没有资格和他说话。”靠,真是的……怎么变成这幅德行。
“呃。”我不知怎么回答她,陪笑了一阵。“低于200名的人没资格和他说话”,哦,是“没资格和他说话”,好吧,“和他说话”
印象里的B君精瘦黑矮却满腹经纶,有神的双眼闪烁着睿智,似样样出色,而平庸的我只有历史知识能拿出手亮亮,于是,每日下课总会见到我与他辩论的身影,他不仅会熟练地用史实,还会用文言文,伦敦英语,巴黎公社道德基础与王守仁心理学理论反驳我的观点。每每胜利,他也不骄,憨憨一笑,老成的脸上眉宇间全是笑意,可每每我失败,再便仰仗身体强壮,用一只手让他屈服。小学六年不知他赢了我多少回,笑话。
可是,三年时光竟真改变了一个人的性格,似变的如此陌生。也许,他早已忘记要与我阅读历史系的约定了,早已忘记了我们共同的信仰。
“B君现在可是前二十,下次碰带了可别没礼貌……”A君嚼着吸管,似讥似讽地讲道。昏暗的路灯灯光洒向地面,映照出一片影像。
第一次发现,竟那么不真实。
好吧,A君的不忿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换上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哦,对了,你一定没把C君忘了”她扬起头,眯着眼,含笑道,“哈,是吧,你知道C君现在怎么样吗?小学成绩本来就差,可却自命不凡,有自己的爱好与梦想,对吧”
说到这儿,我真记起那个在语文课本里给插图上满色的C君,满作业本的飞碟和形态各异的外星人,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四年级时他手绘的一副画竟然真出版了,当然,我有幸成为第一批观赏者,虽然全篇谈不上什么构思巧妙,故事情节也颇显枯燥,可对人体比例以及外貌轮廓的掌握却足以令我这个专业学习画画的人汗颜,真可谓恰到好处——即使如此,我对他做画家的梦想不敢恭维——我学画的目的仅为了再县艺术节得奖拿中考加分,和仅仅凭着青春无畏因为爱好来疯狂寻梦的他只是陌路而已。
A君饶有兴趣打量着发呆的我,“哈,想起来了?他中考前几次考试掉到七八百名,他妈“飞”到学校,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掉了他的画还给了他一巴掌。”似乎在他妈妈和老师的眼里,只有那些成绩优秀的人才有资格拥有梦想似的。而C君的梦想只是狗屁。
“呃?他”我呆了一下,“然,然后呢?”
“他从那以后没再碰过画板,从那以后,绝不”A君情绪低了下去,半蹲在马路上,目光与灯光支相辉映,映照出她的影像,真实而又虚幻。“不就是有自己的梦想么?有什么不好?真是……”
A君似在喃喃又似在呓语。
面对面坐在马路牙小上,闪烁的红绿灯洒下妖异的光,A君哭了,像是主人抛弃的小狗,抱着腿鸣咽。而本会安慰人的我沉默了。
说到底,我们都是最普通的人,会无助,会彷徨,会无奈,会失望。
有时,我们会哭着选择接受,选择放弃,选择面对,选择给自己希望,选择给别人力量。
我也在想。
突然觉得很闷,一切遇到的,诀别的,拥有的,失去的都无法改变,又有谁能知道,我们当初那群扬言要一起征服世界的兄弟们会在青春消褪前变成一些人,在怀念,皆为故人。
其实都一样,不论我与A君或B君或C君什么样子,喜欢自由不怕寂寞,想要放纵又怕堕落,拥有梦想却无能为力,也许都有同感,总觉得一切太不容易,太像个笑话,可笑到可怕,可怕到难以忘怀,有时真想爽快骂一句,有时真想爽快苦一场,有时真想一个人生活,想干什么干什么,有梦想就去追,有信仰就坚守。不用管别人他妈的愿意不愿意。
A君站起来,朝天大喊:“我不要,我不要……”
“我不要……”
“不要……”
“要……”
刹那间发现回音的最后一音竟与愿意相反,似我们无力改变的影像,始终充斥在我们的身边,甩也甩不掉,斩也斩不掉。
望着满脸泪痕的A君,我红着眼睛笑了。
既然无法踩破它们,那就笑吧!
“哈哈哈……”
“哈哈……”
“哈……”
只有笑的最后一音不会与愿意相反,不会陷入那黑暗的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