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雨

想雨

梅晓

小暑过后，北京的天儿一天闷热一天。先是骄阳炙烤，进而风丝全无，湿气渐渐从脚下弥散、升腾。大地上的万物都在暑湿中挣扎。耳朵开始期盼生灵的歌唱，但是，没有。所有的生灵都用鼻孔呼吸，似乎稍有不慎，暑湿便从口腔进入肺腔，然后，窒息而亡。

烘烤的日子，总是渴望一场雨。

头伏那天，雨来了。照样是云侍从风使者，三十六人台的玉撵，阵仗铺排晓彻天。权利使然，大地的生灵们都屈膝卑躬迎候。最先拜倒的当属蜻蜓。它们放弃了“轻绡剪翅约秋霜，点水低飞恋野塘”的风姿绰约，甘心俯首低眉，轻摇羽翅：“雨王来了！雨王来了！”柳条便婀娜起来。它们或抬腕低眉，或轻舒云手，神色间欲语还羞。荷塘也敞开了怀抱，等待着甘露的降临。

雨王俯视大地，沉默不语。这种低气压吓坏了身旁的众人。云侍从不觉一阵阵恶寒，乌黑笼罩全身。风使者不停地战栗。雨王一记眼神扫过众人，云侍从“啊”的一声，冷汗瞬间流落大地，风使者顿时晕死了过去。

“下雨啦！”终于，沉默的生灵放开了喉咙，吼出了多日来的憋气。

“风，风再大些吧！”继而，胆大的生灵们仰天长啸。

喝油的铁罐子们在公路上聚会。似乎，雨水激发了它们的潜能，高低音的和弦、远近光的交错，一时，竟有了海上狂欢的错觉。

雨王皱起了眉头。他看见了低洼处的一滩水渍，泛着白沫。还有几辆被风的战栗撞到的单车。他嫌恶的横扫自己的侍从：退下！云侍从一收身，灰衣净面，安静地站在雨王身后。

雨荷不甘心的凝望着身上最后一滴甘露流落荷塘。树下躲雨的野鸭试探着踏出一片黄，惊疑地仰头，“嘎嘎，雨停了。”于是，它们三三两两结伴踏进荷塘。一声蛙鸣，身侧多了青蛙的身影。它们不懂雨荷的哀伤。

雨王疑惑了。到底这趟该不该来呢？“风，试探！”声音未落，风使者早已飞远。一只鹅黄的小猫惬意地趴在矮凳上，任凉风吹过爪尾；毛发黝黑的狗儿伸着舌头，嘴角微微翘起，眯着眼睛享受凉风。一幢幢钢铁森林突然变得有了韵律，这边伸出一块玻璃手，那边伸出一块玻璃手，从中，探出了无数个脑袋。

他们，终究还是欢迎本王的。雨王高兴了。哈哈大笑。

暴雨如注倾泻。

天昏地暗。

不久，地上多了一片片亮晶晶的菏泽。

听，什么声音？是笑声，是地上的生灵的大笑！他们渴望着这场雨，聆听着这场雨，感受着这场雨。

雨王终究体会到了“价值”的含义。恋恋红尘，本王须多住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