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香悠悠
屠咪咪
端午节快到了，自然联想到粽子。我喜欢吃粽子，那香糯绵绵的回忆缠绕着浓浓的亲情、友情、乡情，像梦一样围绕着我，让我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
那是1961年的端午节，粮食紧张，物资匮乏。我刚上盛泽中学读初一，星期六我从学校回家蹭吃加油。一进家门就闻到满屋的粽子香！只见奶奶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忙上忙下，灶膛里架起硬柴，铁镬子里烧着粽子！我迫不及待掀开镬盖，只见一只只青青的、鼓鼓的尖角粽卧在汤水里，好香啊！我连忙拎起一只，“呼哈、呼哈”正要剥粽叶，被奶奶一把夺下：“还没熟，夹生的不能吃！”。我忍着馋，扫兴地走开了。也许是步行回家的路上走得累了，也许是饿了，我躺在床上马上睡着了。
睡梦中有人推我：“快起来吃粽子！”原来是奶奶叫醒我。
奶奶已经给我剥好了两只粽子，放在盆子里，热腾腾、香喷喷，盆子边上还有一撮白糖！
我狼吞虎咽！这是奶奶裹的“灰汤粽”，灰汤是用稻草灰加水沥出的汤水，灰汤有点稠，颜色像茶水，把白白的糯米浸泡在淡黄的灰汤水里，而后把变黄的糯米用清香的竹叶和稻草包扎成三角形粽子！这粽子啊，糯米香中有浓郁的碱香味！我特别喜欢！
当我满足地放下筷子，看到家里人都在喝粥，没有一个人吃粽子。
家里奶奶作主，她说：“粽子裹得不多，明天端午节家里留下每人一只，剩下的都让咪咪带去，肚子饿怎么读得好书！”当时我吃的是“363”，学校食堂供给早中晚3两、6两、3两。奶奶把家里人节省下来的口粮都给了我啊！
我带了十只粽子回到学校。奶奶交待的：不要一口气多吃，每天吃一只，到星期六回家正好吃完。另外四只给小姐妹吃。
宿舍里，同学们照例都把家里带来的东西拿出来，分发给同学享用。我也经常吃到同学带来的炒米粉、粑粑、炒蚕豆等。通常，夜自修后的大宿舍里总是弥漫着炒米粉、黄豆粉的香味！
在那饥肠辘辘的年代，一群青春年少的孩子，对美食是何等想念！住在一起，怎禁得看别人吃？嗅别人食物香啊！
我早就忘了奶奶的话，雄赳赳气昂昂地亮出十只粽子！同学们惊喜地看着我！当大家咂吧着满口香糯，开心地舔着粽叶时，我望着瘪瘪的包，情绪有点低落：这星期我没得吃啰！
悠悠的粽香味把我引领到上世纪六十年代末，那时南麻镇的商店都轮流着下乡支农。我妈和同事到了太平大队的下伸店工作。我也经常去太平看妈妈。小店开在农民家的大墙门里，院子里、小店前总是热热闹闹！队里开工、歇回烟时都在这里聚集。房主人一家友好热情，我喜欢那里的氛围。最让我难忘的是乡亲们裹的粽子，和我奶奶一样的粽子！
端午节前，妈妈回家的篮子里放满了稻草扎的三角粽，那是太平村的乡亲们送的，有的是白水粽，有的是赤豆粽、有的是红枣粽，更有我喜欢的灰汤粽！我迎着妈妈从太平桥上走下来，一起回家。捧着那些醇香扑鼻的粽子，就像嗅到了土地的芬芳、稻谷的馨香，就像看到了乡亲们的笑脸，听到了快乐的乡音！
岁月匆匆轻轻过。1972年我到铜罗结婚后，在南麻当民办教师。又到了五月端阳，正是“布谷声声催，农夫插秧忙”的时候，我拎着装粽子的网袋，走在去“人民片中”教书上班的路上。
上街的行人、擦身过的熟人、田里的农民看着我的网袋都说：“你这粽子大得来！阿是嘉兴粽子啊？唷，用红线裹的噢！客式得来！送给谁啊？”
我兴奋地大声说，送给汤家浜娘舅家的“加伍粽”！（担汤粽）。
我们这儿有个风俗：出嫁的女儿怀孕了，娘家必须裹很多粽子分发给双方亲戚，即通知他们“有喜了”，要担汤了。
我妈把裹粽子的任务交给了大嫂。因为大嫂裹的粽子又好看、又鲜美！镇上的人家都请她裹。更何况我铜罗的公婆对我娘家人和气、大气，所以大嫂也要用精湛的手艺回报铜罗亲家。
这次大嫂用了真功夫，选糯米、粽叶都是今年的新米、青粽叶，肉切成长方形（不管咬哪头都能吃到肉），先腌制待用。肉卧一双，一肥一瘦。她又到商店讨来红色扎纸线缠粽子，把裹好的粽子四只一组，用红线系在一起。她早早备好了硬柴，叫她信得过的小女儿打下手，洗米洗叶、调料拌米、烧火加水等。忙了几天，才有色香味上乘的美味粽子，更有大嫂包在粽子里的亲情！
如今，我也是奶奶了，多少年来，依然喜欢吃粽子。如今，各式各样的粽子种类繁多，馅儿各异，可是，最难忘的还是奶奶的灰汤粽，大嫂的鲜肉粽，乡亲们的家常粽。因为他们的粽子里包着情，裹着爱，让我永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