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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已黄昏

高中散文 |

时间:

202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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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已黄昏
浙江省乐清中学丹霞文学社 连颖智
冷冷清清的石板路上,迎面蹒跚行来一位老人。我抬头露出温和的微笑,“姨婆。”
“哎。去上面玩?”戴着黑色额帽的老人目光慈爱。
“嗯。您去哪?”
“姨婆去买菜。”她总是那样平和地回答。
我立在原地,转身看她慢慢地走过。佝偻的背影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里。
……
归家时已是黄昏。对面的商业街,音像店音响里不知名的歌手声嘶力竭地吼。点点灯光伶仃闪烁,如摇曳风中的枯灯。
正是黄昏。
被告知姨婆于上周去世。看见家门前搭起的灰绿色的灵棚,昏黄灯光照着棚里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神色莫辨。很多人,很多桌。麻将在人手里灵活地碰撞,滑动,“砰砰”声伴随着人声沸腾。饭桌上的起菜还只有一两道,围坐在桌边的人脸上挂着笑寒暄。我也扯着僵硬的微笑向长辈问候。灯光阑珊,大棚里却愈显阴暗,徒增几分诡秘。哄乱人声就在耳边,可神思恍惚间,又仿佛遥远的很。
许是因了刚从校回来,人仍是疲惫的紧。捺着焦躁不安,目光在棚内转了圈。找不到。找不到那个该镶着一张我熟悉掉的眉目温慈的脸的相框。
闭了闭眼。找到了又如何?我默默问自己。也许我也没勇气对视。一个相框,隔两个世界。我不知道相框里的人是否一如记忆中那样神色不惊不动,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后悔这天的不勇敢。
跌跌撞撞中那些记忆碎片早已模糊不清。但她总是一个人。来我家坐坐是一个人,偶然路上遇见也是一人,住在家也是一个人。她可有丈夫?她除了奶奶可还有别的亲人?但我从未想过这些。以后怕是也更难知道了。过去,不懂问。现在,不敢问不愿问。隔着朦胧从记忆里去看她的脸,眼前迷迷乱乱,一晃眼就不见了。
她是素净的长辈,总穿黑色衫子,黑布鞋,银发梳得整齐。那布鞋上一针一线勾的银线式样精致得好看,衬得她脚更小。那鞋可是她独自倚在床边,对着灯光针针线线细细缝的?连带着,将我的记忆,也缝进里头吧。
她的小屋更是简单得算不得有一点点装饰。外屋即桌灶碗橱,内室一张支着帐子的木式大床,两侧矮箱矮柜,对床木桌一张。我只记得大致这些了。屋子偏僻,要在巷里绕几个拐口,屋内狭小,甚至连窗也没有。
我统也只去过几次,屈指可数,且不坐很久。不是应父母要求去取些东西就是她亲自邀我去给我些零嘴。彼时年幼,对她总有一些惶恐,而非对爷爷奶奶一样亲近——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逐渐旺盛的生力对渐而消止的生力的排斥。但我仍会想如果当时……那么现在会不会有所不同?
现在她的小屋怎样了?里头是否整洁如初?那大床是否还在?亦或是……那屋已被转手。但我没再去看过。
有时会想,她是独自在大床上静静瞌目,还是闻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枕着谁的手悄悄睡去?可我不敢想了。
就像书翻过一页,那些曾经鲜明的被时光风尘湮没,来不及去想来不及悲伤,新的一页又要开始。迟到的我只是在那个夜晚坐在阳台上,不知在想什么,安静地看着屋前的灯笼——一株青竹一对笼。一红一青的灯笼,幽幽的光和竹枝勾勒的剪影,光与影在风中摇曳。红光青色透过网格的笼跳动着,给黄泉路上的人指引。这是我们这的一种风俗。
我赤脚盘坐在阳台上,沁凉而略显粗糙的触感,仿佛一位亲昵的长辈的爱抚。
灯笼背后是繁华的商业街,光影交织中我仿佛看到熟悉而陌生的面容,温和平静。
灯笼摇晃灯光微弱,比起如星光灿烂的背景,渺小如一点萤火,却固守着一种永恒。
人不见,灯火已黄昏。
……
清清冷冷的石板路上。我独自前行。走到一处,忽而止步。微微侧身,向身后看去。恍惚间,又见那个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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