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南
明苍苍
及南
楔子
清光绪三十一年,开恩科。
同年,袁世凯、张之洞奏请立停科举,广设学校,咸趋实学。帝允之。
自此,与封建帝国共经辉煌一千三百余载的科举制度正式宣告终结。
而江南的水仍一如既往地潋滟,倒映出在那些黛瓦白墙,小桥流水,杏花烟雨,安静的快要
落到时光之外去的婉约情怀里上演的故事。
亲爱的你啊,若是从江南打马而过,不妨去寻寻江南——到到真正的江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是青镇人,她是乌镇人。
他们出生的那一年,孙中山先生正在檀香山以思想寻救国之道,而清廷内忧外患,注定是个大时代。
但大时代似乎也并不想我们想象得那么轰轰烈烈,他们的童年浸染着江南如玉的水色,富足而又安宁。
大时代是为少数人准备的,除去那些时代的弄潮儿们,大部分的人不过是时代的承受者。譬如出生富庶之家的他仍希望以科举入仕,施展自己的抱负才华。
书生意气,只等挥斥方遒。
同样的,他亦只等一朝金榜题名,骑着高头大马前来迎娶她,成就江南小巷又一段才子美人的佳话。
江南的烟雨总是缠绵入骨。
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年轻士子眉目清朗,手中持着发黄的经卷立于渡口。他未执伞,眼角不时瞥向河岸。
两岸竹影悠悠,思念如水涣涣。
清清浅浅的小河里多的是仿佛散着油墨香味的乌篷船,穿梭往来,不曾息止。而他,在等着她的那一只。
时常会有老船家摇着撸哼唱江南的晨歌,不如北方音乐的豪迈,却自有其令人沉溺的魂魄。被所有灾祸所遗忘的江南小镇沐浴在晨光里,空气里都氤氲着舒适的味道。
远方像是有女子轻快柔婉的歌声: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歌声在云端,缓缓。
倏忽间,少年惊喜地抬起头来,如愿看见一只乌篷船上有一位豆蔻年华的明丽少女撑着一把油纸伞,袅袅婷婷地隐在烟雨里。而乌篷船,正向他划来。
“影观。”他收起手中的经卷,轻唤着少女的名讳,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喜悦。少女不知从哪里变出了红漆食盒,挽在手中就从乌篷船上跳将了下来
“梁訏,怎么又淋着雨来渡口等我了?也不怕伯爷训你!”少女蛾眉弯弯,兰浆轻漾,裙带飞扬,那洒落江畔的笑声,像是一阕轻快的小令,婉转,清丽;又像是月夜的珍贝,明亮,清脆。
少年只是微笑,温润如玉。“还有还有,一天到晚默诵着这些四书五经,你真要成书呆子了不成?”少女转而蹙起眉来,嘴角撅着指向少年怀中的经卷,佯怒道。
少年却倏尔间正了神色,“影观,我如今已是秀才。只等经年中举,好为这一方百姓做一些事情,我有我的志向。”
少女再次莞尔而笑,“知道啦,知道啦,我的秀才大人!影观在此先预祝大人高中状元。那么……”少女献宝一般将手中的食盒晃到了少年眼前, “那我这三白酒与定胜糕倒是应时啦!”
“梁訏,等你荣归故里,能够造福这一方家园的时候,我定再以三白酒、定胜糕相贺!”少年闻言坚定地点了点头,目光深远。
他们面前的街巷,目下排门气派,石板路修洁。整齐,瓦楞沟挺括,似乎连滴下来的檐头水,也是崭新壁陡的,充满了吆喝的热情。
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江南的水似乎一贯是孕育悲剧的,谦谦的君子拥有了上天赋予的才华和抱负,但却没有得到施展抱负的机会。
光绪三十二年,世无科举。
哪怕成千上万的士子如何哀叹:“士为四民之首,坐失其业,谋生无术,生当此时,将如之何?”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哪怕明明上一载,刘柏霖还得了恩科状元衣锦还乡。明明,明明只过了一载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