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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星

高中散文 |

时间:

2020-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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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星
西瓜托拉斯   
我曾以为它满满带着金子
在银河系的尽头闪光
我的幻想以及沉甸甸的梦
永远也到体会不了它的孤独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确切已经过了多久,如今唯一能清楚记得的,只有高三复习时,地理老师邹邹站在讲台上特别强调的那句“金星是太阳系里唯一一颗自东向西自转的行星,所以在金星上,我们看到的太阳会是西升东落”。
那个时候趴在桌子上拼命嚼口香糖的你突然“扑哧”笑了出来,刚吹开的泡泡在这时不合时宜地爆炸了,顿时糊满了整个下巴,我看着你狼狈的样子也笑出了声。随后的事情就只能尴尬收场——因为违反上课纪律,我们两个被老师叫去办公室罚站。
“哎,为什么突然笑,邹邹不是讲得很认真吗?他的重庆口音也没有开玩笑啊。”
“他不是说在金星上太阳西升东落吗,我就突然想起来我爸今天早上骂我的那句话,他说我要是考得上重点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真该让我爸爸看看金星上的太阳啊。”
我用脚抠着墙上的白灰,破旧的高三教学楼,墙灰都是一块块往下掉的,所以我的鞋子马上就变得奇丑无比——鞋尖白得夸张,而黑色的皮鞋面衬着之前被溅上的黄泥水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我觉得你爸去不了金星看太阳,还是你考上重点比较容易吧。”我冲着你微微发光的背影回答道。
你开始陷入沉默。你开始默不作声。你开始用坚硬的外壳包裹起你脆弱的心。我听见你心中的痛苦和害怕在疯狂滋长,它们开花的声音就像断弦之时那么绝望。你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暮色中总是我最寂寞的时候。一模结束的那个晚上,学校难得大发慈悲让高三回家吃顿晚饭。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九盏日光灯被倒数第二个离开的人顺手全关了。我只听到“吧嗒”三声,于是人满为患消失了,原先亮堂堂的孤独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自怨自艾。我坐在窗边借着最后的余晖发呆,桌子上放着我随手打开的一本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字通过排列组合显示着“行星能够清除其轨道附近其他物体”。“那么残忍的行星啊”,我记得你在看到这句话后这样脱口而出。
你没有来参加一模考试。你爸妈给的手机开学前就不能用了,家里没人接,自己偷买的手机居然也是无人接听。你就像消失了一样。而我在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下做什么就什么做不来,数学几乎交了白卷。我不想回家。
就在这时你出现了。你径直向我走来然后拉起我跑到了操场,指着在天空中闪烁的那颗星说:“你知道吗,夜空中亮度仅次于月亮的那颗就是金星。她现在在看我们。”
那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亮的一颗星。云有翅膀,但它们怎么飞也遮不住我眼里的金星。她在沸腾,在燃烧,在绽放。她的痛苦和坚强在瞬间撩开了我所有的惆怅和彷徨,她的欢乐和张扬在瞬间融化了我所有的坚冰和磐石。我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一幕,以至于我甚至都无法察觉到顺着脸颊往下流的泪水。
“你知道吗,我特地去网吧查了金星。网上说金星是离地球最近的行星,在古代它叫长庚、启明、太白或太白金星,你是不是想到了一个满脸白胡须的老头子?她在日出稍前或日落稍后才能达到亮度最大。就是现在,你看,她真的很美。”
“只是我被我爸打了一顿在家关了一天。因为家里断网,我只能去网吧。结果半夜出去的时候被我爸爸发现了,他一直跟踪我。等我坐下后,他就突然冲出来扇了我一耳光。其实这些都不要紧。只是我想你应该没有办法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四周都是吞云吐雾的社会青年,他们骂骂咧咧地熬着黑眼圈打游戏,只有我一个人,在电脑屏幕前目瞪口呆,我已经被金星的美丽完全折服了。”
“我知道我错过了考试,也知道这意味着我要被撵到教室最后一排被放弃。但是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我的金星,我想要变好。”
我没有搞清楚你彼时所有不可言说的感情,就像我从没搞清楚过的太阳视运动。我缺乏方向感,我缺乏悟性。我的眼里,只剩下闪光的金星和闪光的你。

邹邹是我最喜欢的老师,他的重庆口音可以把“河南省”变成“荷兰省”。地理课从来都是我最喜欢的一堂课,更重要的是他不像其他老师一样看不起学习成绩差的人。他会认真地跟我讲太阳系里的“同向性、共面性、近圆形”,以及“地内行星和类地行星”。他偶尔皱皱眉头,对我说我需要努力。只是仓促的高三让我接受了太多假惺惺的祝福和背地里的冷嘲热讽,我一遍遍地重整旗鼓,一遍遍地恶性循环,再一遍遍地失去信仰。
很久没有跟你聊过天了,甚至你的长头剪成了学生头,也是我不久前在厕所碰见你时才发现的。
你开始变得安静,不再像以前那样下课会夸张地大笑;再也没有戴耳钉的学弟来找你,也没有再在电话亭前看到你给男生打暧昧电话。你变得沉默,不爱笑,没有朋友。原本光洁的额头迸出了几颗红肿的痘痘,人也迅速地瘦了下去。我不是不愿意关心你,而是在被高压统治下的高三,丧失了所有绝对和相对的自由,哪怕是从教室前面走到后面都会被老师批评。我没有多出来的时间来陪你说话聊天开玩笑,我没有多出来的世界来应付除了作业以外的一切。那个时候,离高考还有两个月。
最后一次市联考,我们被分在了同一个考场。许久没有招呼,你在看到我时只剩下淡然一笑。走进考场前,你过来抱了我,并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加油”,你明明没有用力,为什么我却那么痛。我不愿意看到你被现实折磨得那么惨,你身上原先散发的光芒如今正在慢慢湮灭。我再也没法于人群中一眼认出你,再也没法体会呆在你身边时那种由衷的快乐。

你没有考上重点,这是你在电话里平静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只知道你在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就拎了行李去贵阳支教。你说你要报考那里的师范,然后留在那里。你说人生的意义在如今已经被扭曲和格式化,所有人一致认定的成功就是所谓的功成名就,用金钱和权力作砝码来衡量一切,你不想变得那么庸俗。你说你要让那些大山里的留守儿童知道,长大以后除了打工还可以干其他很多事情,你要让他们学会自己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这就是你认为的有意义。你在电话里不带感情地说着所有话,这些紧紧压了你一年的话。
而刚刚挤进重点线的我,失去了所有实现自己最初梦想的机会,我达不到自己的目标。听从家里人的建议,报考了一所普普通通的大学,也算是为自己的未来交上一份欠满意的答卷吧。
很多时候,我想象着你生活在遥远的贵阳,过着离不开伞的生活。我想你一定重又蓄起了长发,会在小雨的夜晚赤脚走在地板上。我知道你一定在发光,比萤火虫还美的光。那些孩子一定很喜欢你,因为你喜欢笑。
很多个看不到金星的夜晚,我就会想起你。
因为你是最坚强的泡沫,最悲伤的喜剧。

你是我的金星,永远在我身边。只是不管我如何努力地追赶,都到不了你的轨道。我们偶尔见个面,嘘寒问暖后只剩下沉默。我们之间,隔了太多不知名的障碍,以至我的泪糊满双眼,怎么也不信我只能自西向东,你却可以自东向西。
金星的轨道最接近圆形,愿她喜欢你
金星有厚厚的大气层,愿她保护你
金星没有卫星,愿你不孤独
金星没有磁场,愿你不迷路
金星是地球的“姐妹星”,愿以后的路,我们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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