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放歌

没有秋真是遗憾。只要有秋的地方，人们总是喜欢的，由不得你不信。至于“少女易伤春，壮士易悲秋”，那是古话皇历。
　　我是特喜欢秋的，不只是“正得秋而万宝成”；我喜欢随便，穿衣不修边幅，“二八月间乱穿衣”。秋天时候几件T恤穿来换去，简单洒脱。而春天则不然，脱衣太快太多，乍暖还寒，往往一病好几天；要是碰上倒春寒，还会弄得你手足无措，难怪有经验的老人说春天要焐。
　　就穿衣上论秋天，当然要数少女、少妇与半老徐娘。只要大小暑一过，她们就掰着手指望立秋；最惊喜的是发现一叶飘落，眉飞色舞说上好几天；最怕的是立秋没应节，24个秋老虎，许久茶饭不香，大病似的。
　　如果说夏天是女人绽放雪一样肌肤的时候，那么，秋天当是她们攀比缤纷服饰的季节。女人爱美，除了形象之外，她们更知道“人是树桩，全靠衣装”“三分人才，七分打扮”。夏天，周身上下薄如蝉翼，肩背无禁；衣橱里，花里胡哨的高档名牌服饰，拥挤不堪也派不上用场。只有秋了解女士心思，可以说女士是秋，秋是女士。只要待秋刚露了头角，她们就争宠似的——一日三换甚者四换，各式各样长长短短地、深深浅浅地、薄薄厚厚地纷纷登台亮相，让她们风情万种；等到款款冬天到来，她们还狠狠地摔两句才善罢甘休。
　　秋天成长了她们，她们也装扮了秋天，大概这是她们所追求的最高人生境界吧，她们理解的物我两同、天人合一就本该是这样吧。这也是不错的。
　　轮到说说那些为城里人奔走的一族了。他们是赶鸭蓬的，牧羊的，养蟹鳝的。
　　谷子收了，玉米掰了。嘎嘎叫的群鸭走进田里，就像鬼子进村一样，肆无忌惮地抢啄残粒并各种虫虾，饱餐一顿天黑入舍——每个长夜下来成百上千粒鲜鸭蛋上市，落个净利：鸭篷子喜滋滋的。wWw.fulay.cn
　　牧羊人也有自己的滋味：挥舞着鞭子，赶着肥肥壮壮的一大路一大路的牛羊。它们或成群结队地，或三三两两地埋头在割荒的田里吃草喝水，“咩……哞……”的叫声应和着短笛或起或伏；这时候，连天上的云彩也忘记了悠游追着它们跑呗。现代人潇潇洒洒只有身体强健；秋天吃牛羊肉滋阴壮阳何曾少得；牧羊人只要鞭子一抽，牛儿马儿羊儿跑得滴溜溜转——往集市上一站，大把票子沉甸甸——那当是一种怎样的秋的滋味。至于“秋来稻粮熟，蟹黄鳝也足。席上菜品多，失此没感觉”的顺口溜——养蟹鳝的，真有你的，偏偏做起粉色秋梦来。
　　秋天无衣食之忧，还有眼口之福，古人大概没有这样幸运吧！悲秋的情结倒是未免，“一年容易秋又到”，既叹时光易逝又为秋落寞；可是，我要说：真要是可以改变季节轮回的话，我宁愿四季缺失单有秋天足矣。
　　其实，理解秋和饱尝秋莫过于水村山乡，就在那些红砖瓦房和水泥平房里，蕴含着秋的深味。来到大山深处，走过平平坦坦的水泥路，看到青山里一堆堆火焰似的枫叶树，就像无数人攒在一起的张张笑脸；那淙淙涧水唱着歌流进小溪，小溪哗哗作响流进水库，水库碧绿地倒映着岸上的高树，高树上众鸟噪林，是一首百听不厌的曲子。这时，乍一低头或转头，就看见农人在犁地，猎人带禽走，荛刍牵着牛羊，背着猪草或牛草过来；还有在园子里打菜的——秋辣子又红又绿，茄子穿紫袍冬瓜披白纱，圆圆的包菜像箩筛，棵棵白菜似剥皮的桦树桩，还有半藏半露的萝卜，青青酥酥的西芹，芳香类葱蒜和韭黄。虽说不是进了农庄，却如到了农贸市场，此情此景有谁见了不感慨：山乡瓜果满园,秋色飘香。
　　走近房前，就听见老老少少的说话声。他们或夫妻或母女或婆媳或祖孙，或在院里或在房顶或在屋里，亲亲热热开开心心地交谈。该他们舒舒服服地说说话吁口气了——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籽。成千上万斤谷麦进了仓，上万斤红苕洋芋下了窖，两三千斤玉米堆了垛，还有油菜大豆与花生；家家养猪是大头，交了一批又一批；牛羊一大群，栓绳子还不算数；鸡鸭池鱼不外调，全上自家锅头灶；忙时五六天，闲时大半年；朝九晚五多自在，中午晚上还要打麻将……
　　我听着、想着的时候，好客的村民把我让到屋里。我们搬来桌凳，摆上香茗，边嗑瓜子边说话。夕阳的余晖暖暖地照在院里，屋前的枣树梨树桃李，矮矮的桂花和牵牛花树，还有高大的银杏与橙子树，落下远远近近稀稀疏疏的影子，如诗如画；微微的秋风轻轻地吹来，成熟的银杏像蜗牛不时啪啪打地上，招引人想马上拿去火上炙烧；那圆圆的橙子似颗颗小皮球，静静地挂满了枝头，馋得人记起苏东坡的“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来自解。
　　忽而，夕阳近山。我沉浸在无比的美妙之中；短暂的宁静后，栖息的树鸦和入埘的鸡雏喧闹了。小鸡们三三两两有从竹林里出来的，也有从草棚上飞来的，还有从池塘边悠悠转过来的，一番你冲我撞，梳过毛羽，有的公鸡打过鸣后，才绅士样踱进巢窠。这时，只听得池鱼三两次跃出水面，不时有竹箨爆开之声。入夜，山深处似有乌鹊归来，还有山雀时时惊起，也有猫头鹰冷静的叫声。
　　这天，我才真正领悟到秋的深味——决不只是穿衣的便利，也不只是绽放缤纷，还不只是城里人们的水果摊菜市场，更不只是开着小车去去农家乐，也不只是爬爬山登登高。秋天是自然的宠儿，它在我们的理解和关爱中；秋天是人类的精灵，它在我们的辛勤劳动里。我热爱秋天，更热爱那些像秋天一样辛勤耕耘、默默无闻、无声奉献的广大劳动者，让我们以秋的诚意向他们致敬吧！“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是多么朴实和高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