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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丝鸟

高中散文 |

时间:

2019-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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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近了,夏天就不远了;夏天如果不远,秋天也就快到了;秋天既然快到,冬天的脚步又近了。现在是怎样?要一直冬天到死吗?
                                                               ——蔡智恒
  十年前看《格林童话》说,金丝鸟在皇宫的后院孤独的叫唤,像极了樱花凋落后天空传来的喑哑悲鸣。
  十年后,《格林童话》的结局却是只能在书柜里恪尽职守的守着自己的天地,不再出兵沙场。
  我渐次的忘了里面的故事,也渐次忘了金丝鸟孤独的绝望。
  就像忘记前天坐过什么车去过什么地方一样,这样忘记了那个故事。
原来,时间的黑河在逼迫我们成长时,也会逼迫我们忘掉的某些事。
  而忘掉的忘掉了,想起的却又不知将来何时会忘掉。
  我突然无比的怀念那个讨厌长大的小飞侠彼得•潘。
我突然无比的怀念十年前捧着《格林童话》的自己。
  3650天前的自己,应该不会知道3650天后的自己,会开始忘记‘原来我就是那只金丝鸟’的事实吧。
  眼泪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像是流入某条河流,彻底与身体分离了的感觉。
  3650天前,这样的话语,让我觉得十年是个好短的时间段。
  确实是个很短的时间段。就像是一条船荡在漫无边际的水上,荡着荡着就这样过了。
  我也渐渐的在成长中长高长大。
  一切的东西都这样变了,因为我的喜新厌旧,全都变了。身边的人,身边的事,陪伴在身边的某种物质,周身时而稀薄的空气,都变了。
  而唯一没换的,就是囚住金丝鸟的这栋房子。
  它陪了我十年,整整十年。就和我书柜里的《格林童话》一样恪尽职守。
  我想,我应该是要感谢它的。对于我这十年的成长,它功不可没,就像国王家后院缠着金丝鸟的笼子一样功不可没。
  毕竟,如果没有它,金丝鸟早飞了。
  如果没有它,也就不会有最后抑郁而死的结局了。

国王很喜欢那只金丝鸟,便命令工匠打造一个最华丽最牢固的房子。

  我在这个房子里看着窗外终年弥漫着的大雪。这是个夏天也有漫天雪的城市,这个很多人看不见的城市。
  在这个城市里,大雪白茫茫掩盖了落英缤纷的颜色。
  金丝鸟告诉我说,世界上有很多种颜色,但上帝忽视它们存在。这些颜色用尽了一切力气想得到上帝的期许,而最终却无济于事。就像那华丽优雅而凄凉的金色。
  她说,金色是一种被忽视的存在,这种颜色容易被记起也容易被忘记。但是金色,却涂满了她的身体。
  金丝鸟说这句话时铺天盖地的悲伤,让我恍然忘了我原来就是一只金丝鸟。
  生物老师说,人是种趋利避害的动物。如果是真的,那我忘记我是金丝鸟的事,只不过是潜意识的作怪。
  而我是金丝鸟,这始终是个事实。
  这是个事实,我只能选择相信这个事实,就像相信世间的万般美好。
  就这样简单的相信世间的美好,像相信王子和公主会永远幸福般,天真的相信世间的美好。
  我牵着风的手,不急不缓的踩在水泥道上,轻轻的,轻轻的等待眼泪流过脸庞。
  其实我在等,等房子的倒塌,等张开翅膀,等一场流光溢彩的梦。
  等眼泪流不出,等伤心开始学会怎样止住。
  我其实在害怕,害怕冲出笼子后,害怕会忘了怎样张开翅膀,害怕最终只能摔在水泥地上遍体鳞伤。
  但其实,早已经遍体鳞伤了不是吗?在被关进笼子的一刻,在被国王逗弄的一刻,在伤心欲绝的一刻,在奋力的冲撞笼子而无济于事的一刻,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开始忘了自己是为什么存在,忘了天空忧郁的蓝色,忘了森林里所谓的莺歌燕舞,忘了关于美好的一切词汇。
  忘了所有所有后,我的记忆里空留白色的阴影。
  是他,国王。是他残忍的将我记忆涂成了纯白色,迫不及待的,就这样将我的记忆涂成了纯白色。
  国王自私的说,我的记忆里只能有这个皇宫与他。
  而我闭着眼,始终闭着眼,抗拒着不去记忆国王的样子。
  我无声的样子告诉国王,我不只是一只宠物,而是一只有尊严的金丝鸟。
  而国王,却高傲的当做听不见,继续以他的方式来承袭我讨厌的爱。
  他听不见,确实是听不见。
  他始终听不见,我要的,不是这座华丽而坚固的空城。
  他始终听不见,我要的,不是这个华丽而坚固的房子。
  他听不见,他们都听不见。
  我擦干了这滴眼泪,在下一滴眼泪滑落之前。
  因为金丝鸟没有眼泪。
金丝鸟不能有眼泪。



国王让厨房做最好的食物,并且每天来到后花园亲自给金丝鸟喂食。
  成长只是一种依附时间生存的物质。从上一秒到这一秒的过渡,就是成长。
  原来成长也是种如此不堪的寄生虫。
  我们在无数秒的过渡中成长,这种话听起来伟大而壮烈。但是当我们成长到一定阶段,会发现从前的某种东西,某种物质不复存在了。那个时刻,就会突然发觉,原来是自己忘却了春夏秋冬的颜色。
  我无法制止眼泪的决堤,像无法逃出囚笼一样。
  一切一切都不复存在了,除了这个房子之外,都不复存在了。
  我每天从这里出去,照例每天回到这里。从未离家出走,就像个墨守成规的孩子。
  “你要去哪里?”
  “你不准出去。”
  “……”
  我看不清窗外终年弥漫的大雪了,即使是在冬天。
  我怀念从前夏季看着窗外大雪弥漫的日子。总是这么简单的满足着,对我而言即使是看着冰冷的雪天也是种清晰的满足。
  那年我6岁,是一个如此天真的年纪。
  今年我16岁,却无比怀念着那场天真的梦。
  至少那时的我看得见冰冷的雪。至少看得见,还很清晰的看得见。
  而现在,却连自己的眼泪都感觉不出了。
  我用一年的时间把自己涂成金色,然后用尽了三年的时间变成了一只鸟。一只学不会怎样向往天空的鸟。
  每天吃着自己最爱吃的东西睡最舒适的床,看最爱看的书写最爱写的东西。
  金丝鸟开始惧怕自己会一辈子依赖这个笼子而忘记天空了。
  上帝把天空涂成蓝色,把森林画成绿色,却没允许金色的我存在。
  或许是那种可怜的耀眼使得这个世界忘了金色的存在。
  也没人再记起金色的存在,像世间从未存在过一般。
  金丝鸟开始反抗国王给的安逸生活,她说她想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国王听不见,听不见。
  他听不见金丝鸟的小小要求,只会在金丝鸟日复一日悲鸣中鼓掌。
  他永远不懂金丝鸟要的是什么。
  笼子也不懂金丝鸟要的是什么。
  天空也不懂金丝鸟要的是什么。
  他们,都不懂我要的是什么。
  而我自己,也在笼子中,渐渐的忘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在依赖里,听着掌声,渐渐地,渐渐地,什么都忘了。
  突然想起一句温暖的话,一句怎样看也不适合这种场景的话:
谁会选择依赖谁的身旁,谁又会无条件为谁鼓掌。

金丝鸟每天在后花园中过着最舒适的日子,最后却抑郁而死了。

  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春天近了,夏天就不远了;夏天如果不远,秋天也就快到了;秋天既然快到,冬天的脚步又近了。
  蔡智恒说得没错,这样是准备一直冬天到死呢,难怪我都闻不到春天的气息。
也或许并不是春天没来,而是这个房子将春天的气息拒之千里之外。
  原来十年,我就这样长大了。
  就像超级玛丽中吃了蘑菇的小人儿一样,呼啦啦一晃而逝的,就这样长大了。
十年了,物是人非事过境迁,一切都变了,只有这座空城还这样忠贞的陪在我身边。
  而我现在的心情,确实真的不知道应该感动还是自嘲。
  我始终都没有走出这个囚笼,也或许始终离不开这个囚笼。
  星星依赖着天空存在,人类依赖着大地存在,而我却依赖一座囚笼存在。每天无济于事时,就叫唤两句自认为的悲鸣。
  今年,我十六岁。
十年前,我六岁。
  时间真的是伟大的幻术师,眨眼就让一个人在无形中这样成长了起来。
  而现在的我,想起从前的事,只是把它们当成过往云烟对待而已。
  或许是自己作茧自缚,或许,这里本来就是一个茧。
  我想离开这座华丽丽的空城,头也不回的,就这样离开。
  我想从优雅的金丝鸟幻化成真正的人形,可我却做不到,因为门口的大锁找不到钥匙。
  我没哭,只是坐在了地上。
  还有,还有几个十年可以让我我离开这里?
  两个?四个?还是八个?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几个十年,我只想用尽一切的力气离开这里,完成金丝鸟的梦想。
  金丝鸟没有离开后花园,她用尽一切力气却离不开。她没哭,只是告诉我说:世间每个个体都有存在的理由,而她却怎样也找不到她存在的理由是什么。
  她没哭,只是闭上了眼,没有再睁开过。
  而我,却只想用尽有限的几个十年,完成她的梦想。
  国王听不见,金丝鸟的梦想。
  他听不见,听不见。
  大家都听不见。他们只是自认为高贵的把生命当成玩偶玩弄于掌中。
  我听不见,听不见,金丝鸟最后的悲鸣。
  我也听不见,这一刻,找不到钥匙的我,心中发出的悲鸣。
  只是天空突然暗沉了下来。
  一天又过了,如果现在是在十二月的某一天,或许我们会高扬着手臂,振奋的说:一年又过了。
  一年又过了,而我却还是在空城中执拗而可笑的想完成金丝鸟的梦想。
  我不知道,这座空城我或许走不出,每个人或许都走不出。
  我不知道,这座空城会在我成长的路上再陪伴我多久。
  我只知道,国王像丢弃了一个玩物般,丢弃了金丝鸟。
  我只知道,我不想像国王一般,就这样丢弃我飞向天空的梦想。
  就这样丢弃金丝鸟飞向天空的梦想。
  现在的我,十六岁。
  十年后的我,二十六岁。
  我放着这空城陪了我十年,往后十年间,我要用尽一切力气放了自己,离开这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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