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礼

那个时候，我闭着眼睛，周围其实是一片黑暗，但是，又透着橙色的光芒，是温暖吧，来自金子一般的太阳。关闭了视觉，我的触觉格外敏锐，我维持着那个姿势，感受到的却是温暖柔软的围绕，像一个拥抱，来自他。钢琴的吟唱，在此刻格外的柔和。那个男人低低地说着，起承转合。他说着，我听着，就那么一动不动，像最初的
　　那样。
　　10月
　　那是一片黑暗却温暖的水域。水，从四周流过，带着一个人的体温，带着两个人的爱意。混沌初开，那只未成形的手，有着蹼一样的怪样子，不经意地从水中划过，水柔柔地流动。有一天，那条裂缝张开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好奇地眨着眼皮，那是最纯粹的爱绘成的颜色。其实，那是一片漆黑，但是莫名的，觉得那有温暖的东西，红色、橙色，暖洋洋的颜色。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但在此时，却显得仓促。那个小小的身躯，却蕴含着格外强大的力量，那强大的好奇心，让他不由自主地玩弄起自己的身体，皱眉，眨眼，鬼脸，翻身。那片宁静中，那根小小的绳索是好玩的玩具，拉一拉，扯一扯，但没有回应，他皱了皱眉头，用力一拉，窒息。那时他还没有思考的能力，但却明白，那，是羁绊，无可拆卸。漫长的10月，在那片小小的水域，没有伤害，没有寒冷，没有饥饿，只有温暖，从开始到结束。
　　那是怎样的日子呢？大概没人清楚那个日子最初的含义，只是，在那个日子，那个人，要出生，另个人，要受苦。上世纪90年代的小镇，暖阳化去窗台上的薄霜。那个人随着水流从出口挤出来，他还不明白将要面对什么，只是，在听到另个人的呻吟时，会想哭，想要为另个人承担点什么。
　　18年
　　回到当下，我张开带着水珠的眼睛，还是一片暖光，洒在那身蓝色的校服上。宽大的会议室，暖光来自硕大的灯。我来不及抬头，眼泪就倾泻而下。男人还在低低地讲着，我自顾自哭着。那漫长的18年，有个人，曾无数次为划破的伤口皱眉，无数次的述说，她告诉过我，她怕疼，我一笑而过，却不知后面的爱有多深。无法想象，在那年的10个月里，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拥抱着我，笑着与他度过那些因抽筋而无法安睡的夜晚；无法想象，那么爱吃的她，是怎样忍着恶心吞下油腻的补品；无法想象，在那个初冬的午后，在那个破旧的弹簧床上，她怎么能够忍住割断大腿的痛苦，挣扎5个小时，将那块心头肉，放入尘世。内疚，歉意，爱，我很想站起来，走到最后去，到那个给我最初温暖的人身边去，就那样让她在我怀里，给她温暖。
　　可是，在那曾经一起度过的日子里，我却不曾给她最真挚的温暖。有太多的过错来不及后悔，有太多的歉意来不及表达。我无数次地任性、撒泼，指责他们不爱我，不在乎我，却不知道，那些幼稚的话语，却比刽子手的刀还要锋利，狠狠地刺穿那颗曾经饱满的心。6574个日夜，我不能想象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让我在她怀里撒娇，让我一次又一次把刀刃送进她的心脏。爱人的，总是会比较容易受伤害吗？我不甘，不愿！我只愿化作缕缕阳光，拂去她额上的皱纹，染黑他银色的白发。
　　他们愁白了头，只为换回儿女的笑。不敢问他们，值得与否，只是第157777个小时第1秒，我知道我出生的意义——让他们笑到最后。
　　钢琴曲弹下最后的音符，男人停止了述说，从讲台走下，嘴角是成功的笑容。他成功了，完美地完成了一次演讲。我成功了，完成了从孩子到成人的蜕变。她也成功了，因为，她是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