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一)

蒹葭苍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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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秋，夜朦胧，月朦胧。一池水草静默着，任萧瑟之景油然而生。水寒凉，冰刺骨，平野寂，孤村幽笛。蛙鸣消失已久，尚不知可否寻得鱼徘徊久留的踪迹。仅存的温度不肯离去，却抵不过秋日清晨的寒气。这寒气，好似朦胧一层纱，轻轻盖在了这片天地的上方。远处看，一片蒹葭随风飘摇，柔弱、纤细而柔媚；近处看，风吹只见草头低，风过即高昂抬起，颇有一番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志气。
有言曰，天下之柔莫过于水，而能攻坚者又莫过于水。蒹葭亦如是。
南山移，青溪远，世间纷扰，正值战火纷飞年。恰是冷兵器耀武扬威之时，铁马黄沙称英豪，不提儿女常情短。花黄闺女作新妇，家书值万金。不想相思无用，草草败于刀光剑影，真心散落一地。
是年，楚王连续于国内征兵，秦楚矛盾一触即发。从来都听说，那些年轻人唯有去而不复返，每每少人还。家乡人心疼远方人，又无法亲身赴远。恼的是，这路程即使不远，却总有无形的屏障挡着此岸和彼岸。年年如此，唯有岁岁花开，待家人把思念化成一阵又一阵令人心碎的烟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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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是个孤寂的地方。三面环山，山上参天古树郁葱葱，山下小桥流水暖人家。这地名依河而定，河名曰忘川。这的人，生活本安逸自在，可紧张的氛围不知何时也蔓延到此，一时间，万物仿佛都枯老异常。山与水愈发清寒，连夜幕下的银盘也吓得躲到云后不敢吱声，只有云置身事外似的飘着。一切，一副老态。
如今，战事逼紧，河边又多出了些唱婆，扶着那些失去至亲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些常人听不懂的话，撒着白纸黄花，任其随风飘啊，仿佛那一端连着奈何桥。
是年，子鱼恰满十八，尚未娶亲。身边的伙伴逐一随军，唯有他因未尽三年孝礼而留于楚地。奈何父亲战死后，母亲亦随之离去。很多时候，人心啊，好比风筝，一端有一人，一端又有一人，总有线牵着，总留着些念想。可谁晓得那高空到底有无风筝呢？只一念，只一瞬，线断了，人散了。一直魂牵梦绕的东西不复存在，好像人活着也散失了魂灵，无意可循。
命可轻，亦可重，唯在此刻显得那般金贵，叫人难以割舍。
子鱼不知母亲的风筝散了后，她是怎样的失魂落魄。他心疼母亲，心疼父亲，心疼每一个人备受伤害的人，更迁怒于自身。他厌倦了每个人的不告而别，更厌倦了所谓的战争——战争，不过是为了满足帝王的欲望，而匆匆上演的一场军事游戏。渺小的人，好像其中的一个个棋子，任由摆布。棋局中的旗子，光洁无瑕，仿佛有着超脱于尘世的盎然；而现世中的旗子，却是由一个个人的鲜血化成，又怎能做到刀枪不入。
朦胧夜，朦胧月。一池子的蒹葭随风摇曳，像是宫廷中靓丽多姿的宫娥，演绎一段绝美空灵的舞。但此时，却略带些凄凉的讽刺。不知亡国恨，随风若浮花。
子鱼席地而坐，将这满腔情愫都诉说给苍茫的天与地。灰天，苍月，蒙上一层星星点点的花火，苍茫中，远山黛色依稀而见。
愕然发觉，这世间早已了无晴空与赤阳。仿佛周遭的一切都陷入沉沉的死寂中。北风凌冽，美好总在昨日。
此年南方的气候异常，大雪纷飞为战局添上了一层凄凉。明月夜，无春光。冬季的雪，凉到战士的心里去。有人在夜半时分听见远方成群的狼嚎，吓得哆哆嗦嗦、支吾不语；亦有人清更叫早，掀开同营人的被才发现，一把匕首早已刺进了停止搏动的心脏。
怕啊，是真的怕。勇气是军营中的一味良药，却也敌不过恐惧。仿若黑夜里张牙舞爪的魅，幻化不定的灵，她们不处不在，且你在明，她们在暗。这终于瓦解了势均力敌的局面。也罢，谁咬牙坚持地愈长久，谁即是赢家。
战争，是帝王的雄图大略，是命官的勾心斗角，更是士兵心灵的挣扎。突然间被推至垂死的边缘——那睡着是人间，醒来是地狱的境况。他们要舍弃的不只是自身，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