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不到的甜
一个人好天气
Z大医学系近日发生一桩谋杀案,死者是品学兼优的学生陈达,初步断定为毒杀,凶手或因嫉妒而痛下杀手,目前,正在调查陈达的三个室友。
光头
有人要杀陈达,我一点也不意外,要我说,他活该被杀,毕竟陈达这种过分耀眼,不识人间烟火的“别人家的孩子”,确实是最招人烦的。多少次啊,大家回家炫耀奖学金,却被回敬一句“你看看人家陈达”,不管是谁玻璃心都会碎一地的吧。更何况是考进Z大医学系的天之骄子,或者说,自认为是天之骄子们。
那些在亲戚朋友面前因陈达而扫地的颜面,那些打碎了的硬往肚里吞的牙,要锱铢必较地还回来,真的,一点儿都不奇怪。
但选在这个时机,却过分蹊跷。
陈达死的那天是四蛋生日,前一天,四蛋暗恋一年的女生向陈达告白了,陈达一如既往地说着“学业为重”的漂亮话,四蛋一如既往地闷头打dota。
第二天,大家一起喝了雪碧吃了巧克力蛋糕就散了,然后,陈达死了。
陈达是被毒死的,毒药见效快,挽回余地小,不死也得落个半身不遂,医学院又方便取药,没有什么方法比毒杀更合适了,凶手倒也对得起他考进Z大的智商。可是时间实在太过巧合,为什么要在四蛋生日时下手?生日上的东西每个人都吃了,为什么偏偏陈达死了?毒究竟下在哪里?
四蛋
陈达是个王子,每个人都这么说。
他高高在上他从容大气,有着一副好皮相偏偏还在Z大混的风生水起,学生会主席,年年奖学金一等奖,可以拿簸箕往外扫的追求者。
可每当我们打扑克三缺一他却在听德彪西的月光,当我们谈论班上的萌妹子他却在做微积分时,我真想撕下他那张温柔的画皮。
尽管,没人说过,那是画皮。
但是我却相信,或者说,我愿意去相信。凭着我们喊他“达子”时他过分激烈的反应,凭着大一聚餐时他切牛排的小心翼翼,凭着他在父母信息栏里不情不愿的写下农民二字。
我像是一个以时薪计价的私人侦探,寻找着他生活中的蛛丝马迹,侦破着“他到底是不是王子”的悬疑难案。
好像证明了“陈达不是王子”这个命题为真,王子就是我似的,想来也可笑。
但我的确只是想揭穿他那虚伪做作、却又理所应当行为,告诉他们,告诉那些爱他崇拜他的人——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喜欢的人,他只不过是一个农村的穷小子,能有什么大发展!
带着父母拿我和陈达对比时,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生日那天,我故意买了巧克力蛋糕,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甜蜜的巧克力的厌恶甚至超过了满是血丝的半熟牛排。我只是想看到,他是为了维持稀薄的同学情谊而努力逼迫自己,还是,只是看着不吃,落个饥肠辘辘。无论哪一种,都可以让他风度全无,狼狈而逃。
我就是这样狭隘,就是这样计较,也难怪你们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他。
但陈达死了,在我生日那天死了。震惊过后,却有着隐隐的,明知不该却抑制不住的,喜悦。
他父母来的那天,我还在打dota,一抬头看见农民工模样的他们,尽管有所了解,但还是吓了一跳。
衣服半旧,眉眼精明,父亲一言不发,只有母亲从口袋里掏出灰黑粘腻的手帕揩去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擦不掉火车上颠簸了一昼夜的酸腐气味,像泡了一整夜的方便面。
“期末考都结束啦,奖学金能提前给我们不?顺趟就带回去啦。”沉默、啜泣、局促、寒暄轮番过后,蹦出的居然是这样的疑问。
劣质白酒的味道,含混不清的口音,小里小气的举止,惋惜大过伤心的眉眼。在惋惜什么,惋惜再也不能在乡亲们面前拿着陈达的一等奖学金张口闭口就是“我们家达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