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盅
当我老了
【壹】
胤瞽村的人们对于“命数”这种东西有一种不能够自拔的感觉。就是全身心的把自己安置在一个狭隘的笼子里,看着阳光也不想出去。
小沫刚出生下来便被送到了人山人海的队伍中。队伍的最前端是一个瞎子,拿着三个大大的骰盅发出乒呤乓啷的响声。
有些人高兴的抱着手中的孩子一路笑呵呵的讲着未来光明的路,有些人却是对着瞎子来一句粗俗而龌龊的话便掷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小沫的父亲顶着毒辣辣的炎热,汗水像是千万只螨虫覆满发臭的肉体。他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有时候傻傻的扯开嘴角,口水喇子甚至从嘴旁荡了两个来回然后扯成一条长长的线,突然就躲在了那粘满泥垢的大脚趾和二脚趾的夹缝中。
“先生,我的孩子叫小沫,我希望她可以成为像泡沫一样美丽的......”
那个瞎子伸出了手臂,五指张开,掌心正对着小沫的父亲,眉头一皱,便开始摸索那三个大大的骰盅,每个骰盅里各有两枚骰盅。骰子有些棱角已经模糊甚至开始泛黄,上面的斑点已经没有了漆彩,只是存在着几个深凹下去的碗状半圆。瞎子开始甩第一个骰盅,乒呤乓啷的声音让小沫竟大哭了起来,泪水溅到了瞎子的鼻梁上,展开了一小朵“花”。
瞎子开始右手认真摩挲着骰盅下的骰子:“六——六——”
小沫的父亲一喜,开始逗小沫笑。但瞎子只是浅浅的咬了一下嘴唇。
接下来是周而复始的动作。
“六——六——”
“六——六——”
小沫的父亲猛地跳了起来,一条就是三尺高,小沫只是开始拼命的哭,哭的队伍后几个人捂住了耳朵,哭的地上的杂草都折了腰,哭的那个瞎子眉头一皱,手掌往桌子上用力的一拍。
“双六乃大吉,但三次双六则为吉上了极点。一旦破了这个界,定患大灾!灭门之星啊!!!”瞎子甚至把两只手臂都指着天上,整个身体发颤地大呼。
轰隆隆——轰隆隆——
【贰】
小沫的母亲知道消息后匆忙收拾了衣物便乘上火车离开了胤瞽村,临走时用手指对着小沫深深的戳进她的脸颊,最终时不时地冒出粗劣的脏话,唾沫星子溅小沫一脸。小沫很会哭,上次被母亲狠狠地打了一巴掌,以后便再也没有哭过。
小沫的父亲不相信自己祖祖代代的良好基因会会在这个丫头片子的身上,经常把他拽过去做高难度的挑战。有时把她关在一个黑屋子里和老鼠为伴,有时候逼得她将一块不规则的“巨石”抬到某一个指定的地方否则不准回家。这些只是她幼年时需要做的,长大后便是要做“跳火圈”、“踩高跷”、“过独木”之类的种种。
由于从小便开始的训练以及她着实具备的“良好的基因”,终于,他每一次都顺利的完成父亲的任务。但父亲从来没有颔首过,郁闷的表情像是雾霾深深地烙在小沫的心里。他的父亲经常在她把一项任务做的近乎完美的时候拿出更难的项目,小沫的嘴唇干裂的七零八碎,毕竟她流的汗要比喝的水还多。
胤瞽村有十天没下雨,那天阳光像是千万根金黄的毒针,用力的戳进小沫的皮肤。那天在踩着高跷过独木的时候小沫终于因为体力不支重重的扔在了地上。小沫眼前顿时出现了几千块银色的小方块胡乱拼凑出的父亲的身影,记得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唉——”
【叁】
小沫慢慢撕开了眼缝,夕阳一束霞光射进了她的眼珠里。她的鼻尖顿时划过一股腐烂酸臭的味道,她望了望旁边,是一个巨大的烂泥猪圈。
她缓缓起身,随便几手横七竖八的拍掉了裤子上的泥泞。泥渣在屁股上被混成放射状的黏糊。她使劲儿向前迈了几步,却终究是个趔趄,差点着了个狗啃泥。
踏着杂草,浓乱的青绿色在潮而破旧的拖鞋上留下了青涩的疤。细细的几根黄褐色的草枝凌乱无据的站在拖鞋破裂的夹缝里。她的脚步一轻一重,留下长长一串凹凸有致的印记。
她有时用力闭着眼睛,把眼皮皱成了韭菜馅儿的饺子皮。使劲儿下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