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秋。
皇城门口熙熙攘攘，一群人络绎不绝地挤向这里，他们衣着不同，籍贯不同，地位不同，却有着一个相同的身份——士子。估计是几天前在考棚里关久了，想活动身子,人群中不时发出各种各样中榜后欣喜若狂的喊叫，也不时听到发出落榜后心酸的哀叹。中榜之人定然高兴，落第之人定也哀伤。
午后。
城边的一家客栈里，一个士子正收拾着行囊。今年的科举考试他并没有考中，于是他付了房钱，牵上老马，就出城准备回家了。一路上，他想到为了能让他上京，村里人是砸锅卖铁，好不容易才供他上京来，连村里唯一的一匹老马也交给了他。他却……
但他顾不上这么多了，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回家！
两日后，黄昏。
他不知不觉已行了数十里路，来到了一介叫“槐树坡”的地方。
秋风萧瑟，路旁老槐树的叶子被吹下来，落在他脚下。他捡起一片叶子，想：落叶，也要归根啊，就像我一样。他轻轻地把叶子埋入土中，流下了几滴热泪。
走着走着，他来到一家客栈，栓了马，走入店中。“一壶洒，一碟青菜，一两牛肉，一碗饭。另外，一间房。”他淡淡地说，然后掏出一把碎银子，交给小二，便瘫坐在凳子上。他一边独自喝着闷酒，一边看向门外。门口槐树坡上，几只乌鸦归巢，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分外的寂寥。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回过头不敢再看。
“哎——回家吃饭呦！”他猛地一怔，跳将起来，跑出门去，手中的酒洒了一地。那两个字刺进了他的心。
“来啦！”一个小孩从他跟前跑过，跑进一家农舍里，喊道：“娘，我回来吃饭了！”
原来是母亲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他把手扶在栅栏上，一阵叹息。店小二听闻动静，走出来问：“客官，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起了老母在家。”他望着那炊烟袅袅的农舍，不自觉地答道。
“上京考试，自会思乡，习惯就好。”说完，小二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走进店去了。他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吃饭。
是夜，风起。
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身望着窗外的月亮，听着小溪的水声。忽然，他听见了老马的叫声。声虽小，但声声入心。他下楼来到了马厩，果然，老马正在小声地叫着。不，是哭着。他上前抚摸着老马，自言自语道：“你也和我一样，想家了吧！想你的主人张老伯了吧！那天，我离开了村子，老伯把你交给我，做脚力，想必你也累了吧！看，又瘦了。长途跋涉累坏你了！来吃草。”老马回应似的叫了一声，又吃起草来。他抱着老马，默默地哭了，在客栈中，在流水边。
彻夜无眠。
第二天，他牵了老马，走过小桥，离开了。
小二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淡去，淡去……
